人生的每一次相遇,不是偶然,是做出选择产生的必然结果。
我跟着二妈一路辛苦从安徽到浙江暂且不表,先说同样从安徽到浙江的白氏父女。
白氏是皖南的一个姓,1999年那场全国性的大水灾使得长江淮河流域的人们流离失所。白爸爸就叫白爸爸,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一叫他白爸爸的。白爸爸的妻子在那场大水中不知所踪,成了冰冷的失踪数字。白爸爸的女儿是98年出生的,她的妈妈只给她留下了白薇的名字和一些家庭相册。
我喜欢称呼她白姐姐,就和白爸爸一样。白姐姐和白爸爸比我们早到浙江绍兴,住在柯岩镇。柯岩镇只有一所民办中学,白姐姐在那里上学。白爸爸在柯岩镇附近的高速公路路政上班,很少有时间照顾白姐姐。据白姐姐跟我讲的她小时候打架很厉害,打遍全村无敌手的那种,上了初中以后特别老实,可能是身边男孩子都比她高的缘故。人们都说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故事,但是大多数人的故事都是平淡的像白开水,白姐姐的故事就是这样,出了单亲家庭,父亲很忙之外没有别的故事了,虽然她跟我讲她的故事都充满了金庸古龙的武侠风,但明显就是他杜撰的。她上初二的时候我已经升初一了,那种撇脚的睡前故事我一下就知道是假的,但是我不说,我就喜欢看白姐姐吹牛的样子,那时候她的眼睛贼亮,嘴角的弧度和她认真憋笑的表情还有张牙舞爪比划武侠动作的手根本不协调。
说来都是缘分,人都喜欢这样,对有着好结果的相遇归结于缘分的作用,但是我觉得这是必然的。
当时我和二妈正坐在大巴上,车上非常挤,那辆车现在想一想也就能坐二十多人,但是车里已经三十多了。零几年那会,对这种大巴排查并不是特别严格,我们的车是连夜开的,到了服务区车也不停。我扭扭捏捏对二妈说我想上厕所,二妈把喝完了的营养快线瓶子递给我,我臊着脸用车窗上挡太阳的布帘拉起来,但是尿了半天没尿出来。
车到浙江了,要下高速时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人都伸着头往外看问怎么了,我看见二妈抱着一大包踩着一大包正睡得香就没喊醒她。司机大声嚷嚷,说坐着都别动,坐在司机旁边的乘务员跟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叔说着什么,那大叔上车看了一圈就下去了。
车子慢慢启动起来。行了又不知多远,我迷迷糊糊的听见司机喊柯岩路口下车的,赶紧把东西拿下去,别拿错了什么的。二妈把我敲醒,一手拎着一个大包,另一只手和我抬着另一个大包。一下车一阵凉风吹过来,吹得我浑身一激灵,一丝困意都没有了。眼前到处黑黑的,和老家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夜风凉了一些。二妈拉着我在旁边桥下边等着,等得脚都冰冷了。忽然听到有女人扯着嗓子喊霞儿,霞儿,我还迷惑霞儿是谁,二妈就把我提起来,说有人来接我们了。来的人是一个三十多的女人,裹着解放时候的军大衣,看见我还穿着秋褂,就把棉大衣披到我身上,带着女人的体温特别暖和。女人问二妈这是你家那时候的小吧,都这么大了,该十二了吧,跟俺儿差不多,俺儿比他大一岁,那得叫哥。看女人还想说,二妈赶紧拉住她说天太冷了,咱先回你家。女人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小受不了,赶紧的,说完就风风火火的把行李往电瓶三轮车上拉,三轮车上有个简易的帐篷,一看就是刚搭的。二妈把我抱上车后就到前面坐了。帐篷虽然简陋,但是不怎么透风,挺温暖的。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车子拐来拐去,还有一段颠簸路,当到地方的时候我已经晕了,分不清哪是哪。车刚停我下来就抱住二妈,二妈旁边的女人把我拉到一栋屋旁,屋里还亮着灯,不过灯光不是黄的,是白的,当时感觉白的有些晃眼,有些晕,还有些冷,现在想想可能是在异乡为异客的生疏感,对一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感吧。
女人把我拉到一间屋里,我像木偶一样,虽然知道这是落脚的地方但还是感觉手脚不知放在何处。很明显屋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很挤但是比较干净,旁边堆满了杂货,这是一间杂货铺吧我想。
这天晚上我是抱着二妈睡得,很软和,很温暖。也顾不得是哪个地方,我有一种时空交错的错觉,我好像又回到了安徽北方小镇的小楼上,只是灯不像,感觉不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