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星陨和越灵双双回到病房。
这一次，不仅是星陨，就连越灵，看少年与张晓庞二人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不怎么值得一提的是，张晓庞雄风未展片刻，便又缩进了床底，此时见到二人回来，才终于爬出来。
“越灵姐，秦岩他到底行不行啊？现在可马上就十二点了！”张晓庞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却还没有一点消息，一颗心就像是在万丈高空自由落体似的。
“哦，老板说没问题。”越灵随口答了一句，但实际上她知道个屁，从秦岩离开后她就没再见过。
星陨心里也没底，她希望秦岩能做到，那么事情就会很简单。如果秦岩做不到，那就得看她的布置。
总之，她不会放虎归山。
……
楼顶。
秦岩在寒风中摇摆。
饿的。
【自己找罪受】诺言不是很能理解秦岩的坚持。
【你不懂，越到最后关头，才越能看得清楚】秦岩看着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一旦发动，我最多只能坚持一个小时，你自己看着办】
秦岩完全不在意：【足够了，一个叛逆期熊孩子，好忽悠得很】
十一点五十七分。
【差不多了，下楼】
电梯一路向下。
【哦对了，在我开门的时候发动，这样显得比较帅】
【……】
……
病房中，四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墙上的时钟，凝神静气，留意它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
当秒针开始最后一圈的转动，张晓庞已是满头大汗，他神色难看，有着浓浓的不安。
越灵紧抿着嘴，她是相信秦岩的，虽然他平时很不靠谱，经常拖欠工资，但当初向角落里伸出手的他，却值得相信。
星陨神色平淡，她的注意力从时钟上离开，视线一一滑过张晓庞、越灵，最后透过藤蔓的缝隙，在少年的脸上停留了两秒，轻轻一笑。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秦岩。
少年面无表情，但他的双眼，却着实有趣。
秒针一点一点转动，在它即将完成自己使命的那一刻，门开了。
众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在少年身上。
少年没有任何回应。
星陨略微蹙眉，正准备出声，少年却有了反应。
“嗡！”
无声的能量波动以少年为核心蓦然炸开，瞬间漫过所有人的脑海，无声无息，却让除秦岩与星陨外的所有人脑中一片嗡鸣，产生了一瞬息的精神恍惚。
星陨神色一变，她曾想到这少年有可能反悔，但却没想到反悔得如此干脆，这完全就是不顾一切也要极限一换多的架势。
少年的精神能量冲击也出乎了星陨的意料，她原本以为少年这种变态的能力，肯定会需要媒介，没想到，居然可以隔空发动。
简直就是bug！
她反应很快，立马就要出手，但一只手却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只手来自于秦岩。
秦岩初始也是吃了一惊，但诺言的及时提醒让他放下了心。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星陨还没来得及疑惑秦岩为什么阻止她，精神能量已经骤然消散。
少年缓缓垂下了头。
“我输了。”
他发动了几乎所有的精神能量，但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他与那些被他种下了印记的人之间完全失去了联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轻轻淡淡的三个字，宣告这场被定为二级紧急的事件已然终结，变化之快一时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张晓庞呆愣了许久，方才“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越灵看向秦岩，秦岩微微点头，球笼迅速枯萎，随后消失不见。
少年没有动作。
星陨抬了抬手，两名异常办成员走了进来，拿了一只手环，戴在少年的手上。
少年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少年终于转过身，看着秦岩。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点疑惑、一点洒脱、一点遗憾，以及无限的疲惫。
之前的爆发，几乎耗空了他的精神能量，他现在可能连一个普通人的思维都无法进行干涉了，而且这种状态，还会持续不短的一段时间。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秦岩笑了笑：“你猜？”
少年沉默片刻，摇摇头，跟随着异常办的人往病房外走去。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在少年走到门口时，秦岩出声。
少年停下脚步，两名异常办成员看向星陨，星陨点点头，他们也就跟着停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岩笑着说：“我虽然解除了你的控制，但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你到底控制了那些人。”
少年看着他：“一刀切？”
“没错。”秦岩点头，“我‘切’的是你这一端，另一端的情况其实我不清楚，虽然解除了控制，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们得找到那些人。”
少年很平静：“你想说什么？”
秦岩直接说：“我告诉你我怎么做到的，你把被操控者的名单告诉我们。”
少年轻轻一笑，笑得有些吃力：“这个交易可不对等。”
秦岩看向星陨。
“如果再加上从轻处理呢？”星陨说，“如果你愿意交出被操控者名单，我会向仲裁庭申请按自首处理。”
如果真如秦岩所言，那么星陨比秦岩还要清楚这份名单的重要性。
要是不知道那些被操控者到底是哪些人，一旦有什么纰漏，那后果，难以想象。
少年没有回答，他环视四周，视线在张晓庞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还未收走的餐盒上，最后闭上双眼吸了口气：“成交。”
说完这两个字，旁人都松了口气，却只有少年自己呆了呆，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从这本不该他存在的世间消失，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因减刑而妥协。
怕死？
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
留恋？
这本不属于他的世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想不明白啊……
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天——具体是什么时候，少年已经忘记了。
那个人躺在沙发上，刚看完一本小说，兀自感叹：“杀人者，不得善终啊。”
当时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因为那个人中二病发也不是一次两次。
可现在，他忽然想着，那时候，那个人不只是在为书中人物感叹吧，或许，也是在为自己感叹。
杀人者，不得善终。
杀人者，不求善终。
……
为了以防万一，星陨亲自带着少年离开医院，前往异常办驻地。
少年望着窗外，想着离开前的场景，心中有些气愤，更多的，却是好笑与无奈。
当他将被操控者名单交给异常办后，秦岩也兑现了诺言，告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秦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没有解除你的操纵，你说的很对，现在的我确实是做不到的，我只是扭曲现实，将你跟被操控者的联系暂时阻隔了而已。”
他一开始不知道秦岩为什么要单独对他说，直到秦岩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个表情来源于秦岩看到了他听到那段话后的反应。
那时候他知道，秦岩大概已经猜到他从何而来了。
他对此并不奇怪，因为他本来也没有刻意掩饰过。
他只是对秦岩欺骗他有些耿耿于怀，但也没有持续太久。
他非常了解秦岩，秦岩在正事上从来一诺千金，说到做到。但却一时间忘了，对秦岩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生命……”少年靠在座背上，喃喃自语，“这一点，秦岩叔叔你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前方铃声响起，星陨接了电话。
“￥#@%！”
“他闯的祸可不小，我最多给他申请按自首处理。”
“%……￥#￥”
“能减多少我说了不算，仲裁庭说了算。”
“*&￥%@”
“看他表现吧。”
“%￥@￥#”
“就这样，烦。”
星陨有些不爽地挂了电话，微微侧头，随口说：“秦岩让我转告你，叛逆期该结束了，希望还有能看到你去他家做客的一天，到时请你喝八二年的矿泉水。”
说完，她小声嘀咕一句：“神经病吧。”
那边，秦岩放下手机，看了看旁边一脸纠结的张晓庞，又看了看对星陨说了什么十分好奇的越灵，微微一笑：“你们觉得，这样的结局，他会喜欢吗？”
车里，少年笑了笑，有些失望，但总归心里还是暖的。
这样的结局，或许也不错。
……
“姓名。”
“张小樊，弓长张，大小的小，樊楼的樊。”
“年龄。”
“姑且，十四岁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