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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这个暑假

李夏林马不停蹄地原路线返回。离学校越近,越着急。

到校后,她停好车子,飞奔到食堂。胡乱地扒拉几口饭,晚饭算是吃过了。这时,就快到晚自习上课时间。

偌大的校园里,教室外面已没有几个人。李夏林从脚下的步子匆忙,到开始一路小跑。在去教室路上,她觉得塔松和扇子树都在一直盯着她,白杨树和旗杆显得冷清孤零。好几种颜色的月季花开得正艳,虽没时间欣赏,花香却涌进了她的鼻子,这让她放松许多。她忽然放慢脚步,不敢那么着急,因为怕吓着前面的人。

前面二十多米是学校的张校长。学生们对他再么熟悉不过了,每个星期一早晨,升国旗一起唱国歌,随后开例会讲话;每天上午,课间操巡查;吃完饭在校园里走路,都有他的身影。一丝不苟的黑蓝色西服从没下过身,白衬衣永远都是那么的一尘不染,黑色的领带一成不变的系着。校长五十二三上下,个头中高,肥头大耳,满面红光,体态高大浑圆,肚子总是在脚前好几厘米的位置,同学们在私下里密语过,都确信,他站直,肯定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因为他有着看上去,像怀八九个月身孕的孕妇的肚子。看他走路,听他出气,就觉得替他感到累的慌。

在校长前面不远处,有一整片写完的作业本废纸片。在教室门外广场南边的地面上,只见张校长侧下身体,上身向前,伸着胳膊,窝着个大肚子,脸憋得涨红,他刚蹲下身去捡,刚好有股小风吹过,一掀,纸片在地上翻了两次,落在了前面几米的位置。张校长费力地追上两步,又弯下身。这次,终于把那片废纸捡起,他面部有些难受地站起来,走几步,顺手丢进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里,这一幕,被李夏林安安静静、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被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举动温暖到了。校长捂着小腹,勉强收着大肚子,侧着身,艰难地半蹲,憋得脸红,弯下身捡垃圾的那一幕,此后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

又过有一个星期。一天上午课间,三十多岁漂亮的女班主任,像一阵风一样,来到夏林的座位前,把一封信放到她面前:“李夏林,给,你的信!”夏林一看,是县一高寄来的,虽然刚扫一眼,上面并没留寄信人姓名,但她知道是他,一看字就知道。信封的上面写着:“史梦雨老师转李夏林”收。她不明白清风为什么不直接写自己的名字,反倒麻烦老师,这让她感到难堪。班主任这个点进班,有点反常,立马引起了一阵围观和众目睽睽,夏林看到这么多人,没有打开,她把信夹到了位斗的一个书本里。

自从接到信的那一刻开始,李夏林心里蠢蠢欲动,七七八八的,是期待还是激动,还是害怕面对某一种现实,她也说不清楚。反正,这封信让她在心里想象着,惦记着,一连分心了好几堂课。每次想打开之前,她都要故作不经意的环顾四周一下,她不想让别人感觉出来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但每次当她看的时候,也总有某一位或某几位同学和她目光相交,她就又决定先不打开。

终于挺到下午放学,她才拿出来。小心的拆开。这封信里洋洋洒洒客套的说了那天夏林送他,他表示感谢的话,又说了自己在校的基本轨迹和情况,最后的一句让夏林眼前一亮,说“我在一高等你。”问“那天回去赶上吃饭没有?…”清风在信里说他知道学校里的信比较乱,怕她收不到,就写了班主任老师的名字,让转交给她。最后说了那样的话。李夏林在心里想,不说别的,单单那一句“在一高等你。”就足以说明了一切。一切都在不言中。无论如何,要考上,要上高中,要继续上学,因为他在高中?她暗自想…越重视心里压力越大。夏林想立马写回信,但学校里的时间太紧,她没功夫。

星期五下午,别的同学都回家了,李夏林一个人在空无别人的教室里写着回信:“老同学:…”轮到学校别的班的一位男老师本周在校内值日,他看到三(2)班的门没锁,敞开着,于是走进来看看,他看了一下正在写字的李夏林,在班里走了一圈,没说一个字,无声的出去了。因为是自己班级,那老师也不担任这个班级的课,所以夏林也在他看自己的时候瞧瞧他,没有打招呼。她抬头看到那老师的时候,还担心他会不会告诉班主任,说她班里有一个女生,放学不回家,一个人在班里写信,又想想,那老师没必要那么多事,这是自己的班级,他在门口瞅一眼就好了,而不是再讨人厌的进班转一圈,再出去,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

神经一直紧绷着,手一直拿着劲儿,信可算写好了,收拾东西回家,刚好到街南头拐一下,去邮局寄出去。写地址的时候,李夏林的手有些抖,忽然都不知道怎么写字了,每一个字她都要争取一笔一画,写到“县”字的时候,竟紧张地不知道“县”上面是写两横还是三横。

信已寄出,剩下的全是等待。过有十多天,没有回信,她又写了一封,还是在周五过星期的时候写好寄出,写信留底稿,这是李夏林的习惯。还是一直都没有回信,也没有清风的任何消息。由于没有一点回音,夏林想的可多了。她在想是不是他有意不理自己,是不是没收到信?是不是没时间回?中招考试越来越近,时间紧迫,容不得除了学习以外的其它,她不盼了。

接连两天紧张的考试,考完就开始放暑假。夏林心里没有了紧张,什么也没有了。父母每天照例早出晚归的去地里干活。夏林在家,老妈做好饭的时候她就吃饭,吃完饭后大人不在家,她就自己想干啥干点啥。在大门外坑边树上拴着的小猪仔,身边泥坑里的泥糊干了,她就端压两盆水泼泼;院子里鸡鸭鹅吃的青草,吃到咬不动不吃了,她就再从草屋里抓出几抱新的;扫扫屋里,摆摆桌椅;扫扫院子,擦擦晾衣服的绳。有时候她朝院内的这棵树上看看,那棵树上瞧瞧;观察观察这儿,踅摸踅摸哪儿。去河上洗洗衣服、头发。有时候进院,趴着睡觉的狗跳起来挣绳子想找她,她还会去用手摸摸狗狗的头,捋捋狗儿的毛,有时狗被捋毛后享受,就往地上一躺,夏林看到狗身上有跳蚤,还会再在肚子底下,头上,耳朵里扒一会,找一会。

李老妈刚把猪食倒进槽里,去门外拉猪还没进院,一群小麻雀从树上落下来,夏林看到,猛地上前跺一下脚吓它们,还没靠近,那麻雀们已经闪电般的速度啄了好几下起飞了。“死小雀!抢食吃!猪还没吃你都来吃来了!”李老妈看到扑扑楞楞逃走的麻雀狠狠气骂。“当人一点都不好!要上学,要干活。要是一只小鸟该多好呀!”夏林有感而发道。“当个鸟好!?你看到刚才的鸟了吧,它们也得破着命找食吃,弄不好被人逮住了,用弹弓打了。收麦和收秋庄稼的时候还好,食好找,除了这俩时候,还不知道上哪找吃的呢!”“你看到这猪了吧,人天天伺候它,端吃端喝的,那也不是白伺候哩,长成就杀肉吃了,即使自己家不杀,卖给别人也是去挨刀!还有那鸡子鹅扁嘴,养大也要下蛋的下蛋,吃肉的吃肉。”夏林看着无忧无虑的猪仔大口哈吞哈吞的吃着猪食,她静静的,不想自己是小鸟了。

二十多天后,成绩出来,李夏林没有考上高中,连二高的分数线还相差甚远。她知道家里的情况,家长的态度,家里没有条件花多钱把她送到高中去。这就意味着,意味着她的上学道路就此中断了。想一想清风和自己说过的话,她心急,自责,又没办法。

“大妮这考试离分数线差太远了呀,咋考的也不知道她!”“那谁知道她哩!考上了她上,考不上我们没办法。”夏林在灶火屋,听到二哥和老妈在堂屋说起她的事。

夏林知道分数后心情很差。想继续上学的想法被家人看出来。但谁都不再议论考试、上学。背地里可没少说。

这不,又在说了。这一天,夏林在自己房间里,父母一边做饭一边小声说话的声音被风送过来。“说好的考上了上,考不上就不供应她了。”李老爹的声音。“没考上嘛!”李老妈自我安慰的补一句。“我给她硕华哥说说,给人家校长说说,给教委打一下招呼,不用经村里,就可以直接去。”夏林听到老爹给老妈说。“妮们家,那么大了,上那么多的学干啥哩,以后也不包分配,别再耽误了找婆子家。”李老妈觉得自己考虑得很远的小声说。他们一边说一边朝堂屋方向推推下巴,使使眼神,都怕女儿听到。“妮们家,在学校当个老师,占个身子,多好哩!”“别人想去当老师,没有人还去不了哩。”“是啊,是啊。”李老妈又特别赞成地说。他们只顾说的热闹,不知道被说的那个人的心情和感受,喋喋不休让人烦。父母说得那么上心,听上去这个决定又有底气,还占优势。夏林听的头都要爆炸了…谁要占身子!谁要当老师!谁要找婆家!夏林心里有一股强气流,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她讨厌他们啦!是啊,谁让自己不争气没考上呢?谁让自己离分数线有那么远呢!是自己。听家里那话音儿,要是差个几分,也会拿钱往上轰,怨不得任何人!

夏林这段时间最大的变化,就是变得不爱和家里人说话。

她想知道老天爷是为了什么事情而不高兴,伤心,开始经常下雨。李老爹和李老妈通常吃完午饭去串门,待他们出去后,夏林就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一个人在堂屋里,呆坐着。她在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看着空中丝线般的雨,心生无限惆怅…她的心里也在下雨。地上的水在无所无谓地流着,就像夏林的心情一样。

雨下个没完没了,一天连着一天。水不知流到什么时候,也不知流向何方…熟悉的旧院落,地上的水流淌着,房檐上下来的雨像直泻的瀑布,空中的雨像串串的珠子,把天和地连接起来,风雨中的树、枝被雨水冲刷的没有一粒灰尘,叶子向下顺着水,又绿又亮,特新鲜。远处最高的是几十米外的前排二层楼,那楼房后面陈刺棵上的刺,看起来根根更利了似的。树像刚从深水里捞出来。李夏林觉得她的眼有点想近视呢,看得时间一长,到大门外前排房的地方可以,再远的树和房屋,自己已经看不清了…

这一次过星期天,李夏林打听到清风和付冰都在家,她就在心里琢磨着,让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去他们家里。她最想去见到的人是清风,但也只能打着去找付冰玩的名义。

夏林绝对是一个十足的行动派,只要是她想去干的,自己又能做到的,就会立马去实现。她骑自行车到他们家里。清风父母看到夏林来,两个人都乐呵呵的笑着,一起从东屋出来,热情的让道:“咦,这妮来了!”“妮,快,快去屋里吧!清风在堂屋!”“好的叔叔婶婶。”打过了招呼。

独处时间到。“我想看看你的课外读物,有吗?”李夏林试着问清风。“有。”“学校里会定期发《读者文摘》什么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他对夏林说。拿到了书。“我也有我哥的书,下次带给你。”她对他说。“好。”清风回答她。事情办的不错!她自己在心里满意地想。

李夏林借完书,和清风说好,便骑自行车从河西的河埂向南,到珍珠河桥往东,到河东的河埂上往北,十二三分钟的时间,回到了自己家里。“三处口金国哥家的妮真不错!大大方方的,见面就称呼!”“是啊,是啊,人还长哩好,学习还好。”“人家父母在村上也有维持,也都是那一老本等干活人。”“人家哥也争气,大哥在外面有技术,二哥考上郑州啥大学了。”“你咋知道这么清楚哩?”“上次河上地里干活碰见小花嫂子说哩!”“奥,奥。”“嗯嗯”夏林来一趟,清风的父母得开心地聊她两天。

这时正是二零零零年夏天。天气越来越热。又到了吃过午饭歇晌的时候。在之后的一个多星期,每天中午吃完饭,大人在歇晌午睡时,夏林都会坐在长坑西头河埂上的树阴下,认真地看书。她每拿一本都是那么的小心,每翻一页也是那么地小心,她看到在每一本的书皮上,全赫然写有“二月风”三个字,每个字的每一笔都有棱有角。她清楚,那是他想要的笔名。她知道,清风的文笔也是很了不地的。他有自己的梦想。市里有位特别有名气的作家,笔名就是“二月河”。

李夏林看完了借回来的书,就又开始琢磨尽快下次见到清风的事,好在她们之前就说好的。于是找出家里所有她能找到的,又觉得适合他看的课外读物:什么《读者》了,什么《德伯家的苔丝》了,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等,等等。

她把自行车推出院子,从这边的河埂上,过珍珠河桥,到那边的河埂上…这是一个下午的后半晌,太阳没那么晒,凉快了一点。清风父母刚出去上地一会。

李夏林骑着自行车到了清风的家门外。一路上,她的内心充满期盼和兴奋。不知不觉,微笑在她脸上显露出来。书全部在前面的车筐里。她刚在门外一说话,清风就知道有人来了。“你的书还你。我顺便把自己家俺哥的书也找来了,给你看看,你先看,看完了,过几天我再过来拿回去!”李夏林隔着大门的一小块锁门的方空对里面说。“好的,你别光站在门外说话呀,我把大门打开,你把车子推进来,到院里来,他们都上地去了,一会就回来了。这会院子里没有别人。”清风热情地让着说着。他是诚心诚意让她进院子里做客的。“不进去了!”李夏林的脸羞的通红,把头使劲地往下垂,一副羞怯怯的样子。四周一片蝉鸣,树上的叶子又沉又闷,一动不动。天气有些热,什么也不干都会往外冒着汗。李夏林看到清风正在正当院,在大大的太阳底下,穿着一条长裤,光着膀子,一手拎着个小铁锤,一手拿着钉子,正在认认真真,满头大汗地,弯着个腰,钉鸡笼哩…

夏林没有进去的意思,清风觉得她听到话后就会进来。“我在钉鸡笼呢,鸡满院子跑,在院里拉屎,太脏了,我钉个鸡笼把它们围起来…”清风从门里面向外对夏林又说。想让她自己把门推开进来。都那么熟了,觉得根本不用自己起来动手开门,夏林自己就可以。他觉得夏林来他们家应该自在的像她在自己家,因为他想继续手中的活儿。清风满身大汗的上身,在太阳下,有一个浅浅的背心印子,泛着油光…李夏林只是透过大门上的小锁门,向院里看看有没有人在家,又朝清风看了一眼,看他光着上身,再没好意思再正眼看他…虽然她性格外向,但女生对男生在心灵上的道德约束、羞耻心、耻辱感方面,因为从小受到老一辈的家庭教育,她比别人表现出的更加鲜明,委婉而又矜持,开明又很适当的把握着底线,保持着距离。“我不进去了!”李夏林不知怎么办地说。“怎么了?进院里来吧!进来坐一会!”清风还是那么热情。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不进去了。”她又说。她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迅速的从他的身上避开了,心里嘣嘣直跳,她忽然变得好紧张,有些不知所措,说话都有点吞吞吐吐的…她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我来借书,还书,送书,拿书,不就是找个机会名正言顺地见他一面吗?现在他热情地大门里面,还要马上打开大门迎接,让自己推车子进院里,自己却…她正在心里自己痛骂自己的时候,两扇大门已经被清风打开了。他真担心她不进来,觉得她要是正常情况下会进来,他隐隐感觉到今天的李夏林和他认识的有一点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什么地方,他也没弄明白。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清风这样想,还想让她进院子里来。“你,就你一个人在家,我,我就不进去了…给。”李夏林语无伦次地把书推到清风面前。这会儿他感觉她真的要走了,心里有点不理解,说她道:“你,你倒是进院坐一会再走呀!”这会儿,清风看出夏林和以往就是不一样。他觉得她最起码会进院里待一会。但今天她在自己面前却变得扭扭捏捏起来,这可不像他认识的大方热情的女同学。他也有些着急。

夏林又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光在那知道很有诚意热心卖力地让,都不知道把上衣穿上!我倒是想进去坐坐,你把上衣穿上,我才好意思进院去呀!她在心里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在心里说。“你怎么了,那么着急走?还得我亲自动手把你的车推进院里呀!”付清风这会也真的弄不清楚,李夏林是真的要这会走,还是想让他亲自动手去接过自行车,把车推进院里去。他向夏林跟前过来。打算亲手把她的自行车推进院儿。可他理解错了。“不…不是的…”夏林也没办法说出原因。只能保持着态度,强装着说:“书拿过来了,还给你了,我走了!”看清风马上到自己跟前,她说话有些僵硬了,脑子里也不会转了,越来越紧张,她感到,他要是再靠近自己一点,自己真的就会立刻昏倒…她怔了怔,稍微清醒了些,看到他过来,身上像被电流激到了一般,有一种慌乱想逃窜的感觉…她不是不想进去,她当然想进去坐会。但想到孤男寡女,男女有别,家里这会没有其他人。她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进院里去。清风把门推开了,就因为他没有把上衣穿上,弄的夏林真没法进院里去,哪怕院里除他有第二个人,她想自己也会进去的,即便他不穿上上衣…她不想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自己,说对方,说自己的父母。“我回去了!”说完,扭头推上车子就走。清风彻底相信她没有想和他说一会话的意思。内心立马沮丧,再多不情愿,也只得说道别的话:“那好,那你慢点啊!”他看着她说,人还跟出外面路好几步。他真的不知今天李夏林到底是怎么了。“好,过几天我再来把我的书拿回去。”清风听到夏林临走时对自己说的话,“好!”他冲着她的背影道。清风在后面目送她骑上粉色小自行车离开:紫色的高跟厚底泡沫凉鞋,上身白色黑条相间的贴身线衣,下身一条薄纱的黑蓝色裤子,这裤子还是李老妈相中了布料,扯尺寸花钱请人给做的…付清风一直目送她到向村南去,到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还是来时的那条路…李夏林骑自行车出现在富庄村中的路上,被他们的另外一同学看到。李夏林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村?他眯着眼睛思考后暗暗笑了,然后连连点头,忙照他的猜测做。“清风哥,刚才是不是李夏林骑自行车从你家走的?”住在村子南边的付学宽,看到李夏林骑车从村中间清风家方向过来,从他家房子的西边路过,赶忙跑过来问。清风正在为李夏林为什么今天不进院里而去想原因,他的心情有一些不好。付学宽这么一问,他好像一下子想到是因为什么了。他的心里一下有一点恼,也嫌有一点烦。“没有,李夏林没有来过我家,我不知道。”“你还不说实话!”学宽盯着清风,言外有意地笑着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赶快回家,别在这儿耽误我干活!…”清风警告般地对他说。手指直往大门口处指,意思是让他走,立马消失。他觉得清风没有必要不说实话,但他想不出来,村上的这个位置,论同学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他家,还会有谁家。“刚才我看到李夏林骑着车子出庄,她刚才不是从你家走的!?”付学宽又在自语道。清风又开始去钉他要钉的鸡笼,把付学宽扔在一边,不去管他,一会,他便悻悻的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这回是中午前。李夏林又去付冰家了,嘴上说是拿书,找好朋友冰,其实还是为了去见清风一面…今天,他们全家人都在家里。看到她的到来,都很高兴热情。尤其是清风妈妈,她对孩子们的同学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妮呀,今中午咱吃啥饭哩?!你说。”“啥饭都可以。”清风妈妈爽朗地洋溢着微笑大声着问,夏林呈现出特别的懂事,笑着说。“那咱们轧面条吃吧!”“好啊婶!”付冰和妈妈在灶伙屋里开始做饭。李夏林也想过去帮忙。她在院子里,刚想向南朝灶伙屋的方向去。

“妮,你过来,过来给我说说话。”在堂屋门里,挨着东面一扇门的付家奶奶朝她喊着说。付家奶奶个子不高,人看着很瘦,头发薄薄的,皮肤像经常不见太阳捂着那样颜色的白,满头白发分左右,向后,在后脑勺的位置,挽个发髻,六十多岁,精神矍铄。“好的,奶奶!”夏林说完,就搬个椅子坐在堂屋门口里西面的不远,到付奶奶的旁边。老人家在堂屋门里边的东面,夏林在西边。付奶奶看着她,眼睛眯眯笑着,心里美极了,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妮,你是哪庄哩?!”付奶奶仔细地看着问话。“奶奶,我是三处口哩!”“就是河东的三处口?”付奶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她道。“是的,就是河东的三处口!”“那妮你是姓王吧?!”付奶奶又问。“奶奶,不是的,我姓李。”李夏林向付家奶奶纠正道。“姓李?”老人意外认真地看着李夏林,更加仔细的全身打量,已经不再微笑,顾不上笑。“是的,我们村大多数都姓王,就有一家姓张的,分家分成两家,另外就是我们一家姓李的,分家分成三家,姓李。”“噢,李汉文是你啥?”付奶奶一直看着她,有点严肃起来。“那是我爷爷。”她说。“真是你爷爷么?”“是的奶奶。”夏林端端正正,小心礼貌地和付家奶奶保持微笑地陪聊着天。“那还是我们连长呢,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李汉文当我们的连长,他脾气特别直,人特别好。”“是的,奶奶。我爷爷直性子,我也听说当年当兵的时候俺爷当过连长。”她向奶奶说道。“他身体挺好的吧?”付家奶奶接着问:“挺好的,身体。现在还在种个菜园子。”李夏林回答说。“噢。”付家奶奶说道。

“清风呀,你给李夏林倒杯茶喝!”风母大声地喊清风,向他吩咐说。谁也没在意他是从院里的哪个地方过来,一下子出现,李夏林没注意到,她觉得他像是一下子从地底下蹦出来的。他奔到堂屋里,就给夏林和自己的奶奶每人各倒了一杯水。打算一杯端给女同学,一杯给自己的奶奶。还没等他端起茶杯。“谢谢清风!”夏林赶忙起身,去自己端过来一杯,恭恭敬敬地双手奉到付家奶奶手里:“奶奶,您喝茶!”“这妮真懂事!”付奶奶嘴巴合不拢了…李夏林刚扭过身,就看到清风双手捧着一杯热水上来:“夏林,给,喝茶!”他微笑着看着她客气的说。夏林忙双手接着,“谢谢清风!”她俩其实没必要这样故装客气,他们的客气只是让长辈们看,知道他们懂待客之道,有礼貌。付清风第一次把李夏林当客人一般的对待,她也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客客气气。他俩眼神交换,相视一笑。所有人都面带笑容。

“妮,你今年多大了?”付家奶奶变换了话题。在厨房里做饭的付冰妈妈可以清楚地听到这边的谈话:“你听听你奶,听听她问的啥!”风母有点觉得不该这样问似的给付冰说了。冰其实也听到了,她不说话,只在那憋住想笑出来的笑。“我和付冰一年的,今年十八岁!”听她这么一说,付奶奶想了一下。“噢,那你比清风小一岁,你和付冰是同学,她的哥你也得喊哥,不能直接叫名字。”付奶奶一边在盘算思考想到了些什么,一边对他俩教育要知道尊长地说。夏林觉得付奶奶似乎很懂她的心思。如果喊哥,她和清风会在称呼上更加亲近,她很喜欢。“好的,奶奶,我知道了!”夏林笑着答应着。

堂屋里的说话,风母一直在支着耳朵仔细听着。“她和清风也是同学,他们同学之间直接喊名字都中!”她在灶伙屋按照同学之间的关系推理纠正似的说。付奶奶不认同。“不能那样喊,付冰你俩好,她的哥你也得喊哥。”奶奶严肃认真地说,那劲头像是她是奶奶,她说了算,不听她的,她便会生气,不答应。“好的,奶奶,我也喊哥!”李夏林意会地冲着门外不远处院里的清风大声说。心里美得好像捡到了什么大便宜一般…他也朝她看看,微笑了一下…

“吃饭了,妮,你奶你俩别聊了,一会边吃边聊!”“好的婶!”风母在喊她吃饭了。夏林清脆的回答。“清风,帮忙往堂屋里端饭!”风母在灶火屋喊,大声地催他了。这时的清风,又像是从哪里冒出来似的,端着饭就进来了。李夏林去了灶屋里,帮忙端饭。“婶,哪个碗是俺奶的?”“这个碗,”风母指着锅台上其中的一碗饭说。李夏林端起了那碗饭,把它送到了堂屋里付奶奶的手上。“给,奶奶,您的饭,吃饭!”奶奶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好,吃饭,吃饭。”堂屋的一张长方形桌子周围,风母在桌子北边,夏林在桌子西边,清风的父亲在北边。付冰隔着李和清风。夏林听到别人在吃面条的声音,她自己争取不发出半点声响,把面条吃进嘴里一点,再慢慢慢地往嘴里填,吃几口面,轻轻地就着碗喝一口汤,一碗面终于在她的拘拘谨谨中吃的看到了碗底,她争取让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些,紧张地连呼吸也生怕发出声音…“清风,去,去给夏林盛饭去!”风母看到李夏林正要吃完一碗饭,她忽然炸了的炮般地说。“好。”清风起身过来,夏林有些措不及防。“我不用了,这还没吃完呢!”“吃那一点怎么行,再添一点,非得再添点,要不吃不饱。”“不用了,不用了,吃好了我。”李夏林舌头有些不灵活,和清风说着客气的话。“快把这几口吃了,吃了再添去。”“我…”她觉得盛情难却,不应该再说别的,先吃完再说。赶忙喝了几口,碗里的饭就没了。她的碗刚想捂,还没捂好,就被清风一把夺了过去。见势,“那好,就再给我添半碗稀的,多了我真的吃不了。”她不客气地说。“好。”清风去盛饭了。不稀不稠,连面带菜和汤多半碗…

“妮,你外婆家也是四川的,我和你妈早几年就说好了,孩们大了,就一起回趟四川老家。”“是的婶,我也听俺妈说了,我和付冰在上小学那会也说好,长大了一块去外婆家呢!”“好,你和付冰你们好好相处,到你们长大了,我和你妈,你和付冰,咱们一起回四川看看。”“好的婶。”“你们外婆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从小就没有妈。没妈的孩子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可怜呢。所以我没有上过学,看到你们上学,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得劲。付冰和清风他俩上学,上到哪我供应到哪。现在你有什么打算?还继续去上学吧,农村孩子不上学,长大了好干啥…”这正问到了李夏林的痛处:“婶,我没考上,不上了,我到开学的时候,可能就去王蛮小学当代课老师去。”她语气中透着不愿和无奈。“噢,你学习那么好,付冰你俩都去上高中去…”风母说完这句话,她忽然一下子注意到,看夏林的情绪有很大变化,会讲话的她由话多,开心,变得默默不语闷闷不乐了。又看到清风和付冰接连着给自己努力的使着眼色,心里一下明白过来,便没再说上学的事了。她瞧着不对,忙转换了方位,保持着一贯的慈母热情道:“也好,也好,妮们在学校教学占个身子…将来也…”李夏林的难过,已让她再也没听到婶说将来也好找个好婆家后面的话…清风觉得母亲说的太多了,话题他也听不下去,拿眼翻翻她,她才没再多说话,整个堂屋里,只剩下碗筷声。

暑假过完一半的时候,天气还是很热。太阳炙烤着大地,有时雷雨会连着三天三天的下,天气骤变,雷雨交加,每场下完一会,天就又晴空万里。但太阳却更毒辣辣的了。每一阵暴雨过后,第二天,李夏林家东院院内的柿子树上的嫩芽,都会长高不少。蝉叫蛙鸣,四周全是夏的声音。李夏林的父母已经商量好,在电话中托人走关系,找教委的熟人说,让安排她去小学代课的事了。

父母再积极,他们也知道自己闺女的脾气,一定要得到她本人同意。

“大妮,说说让你去当老师行不行?”这一天下午,李老妈走到夏林的房间里,用商量的口吻问她。“我想去继续上学!”她没有心情没有目的的回答。

开学的日子快要到了。“妮,学校已经说好了,你去学校当老师去好不好?”李老妈又跑到夏林的房间对她说。“好。”她两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老妈,看见她那恳求的表情,听到那央求般的语气,她的心是疼的。听到女儿转变这样说,李老妈一下子精神抖擞,简直是一溜烟地跑到灶伙屋,终于听到胜利的好消息般高兴兴奋地给李老爹说:“咱大闺女吐口了,说去学校教学了。”那声音充满感激和欢喜…

这样也好,先这样,再慢慢地以后再说吧!别了,我的一高,别了,我的老同学,李夏林想到这时,不禁潸然泪下…自己不上学了,就这样了,她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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