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思见耶律释德弓箭在手,知道怎样也逃不了了,伸手解开背带,持剑护住,道:“勖儿,你先跑到前面,我一会去追你。”
他想一人拦住契丹人,让李存勖自己逃走,倘若放箭面对面自己也可抵挡。李存勖道:“义父,我不走,勖儿不怕死。”
史敬思心中说不什么滋味,看着李存勖,突然哈哈一笑,抬头对天喊道:“主公,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他心中欣慰三岁的李存勖机敏过人,胆识也是过人,将来定是可造之才。史敬思道:“好勖儿,你站远些。”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嗯。”
耶律释德弓箭在手,迟迟不发,心想:“此番交战下去,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首领安排我们三人寻找失散的萧氏母子,潜伏汴州城已是耽误一天,此人武功不下于我,手中青霜剑更曾威力,这可如何是好?”
耶律释德先前见史敬思背着李存勖,还道是他的孩子,这时听他喊主公,隐约猜到是他首领之子了,见其挂念这孩子,便朗声喊道:“尊士武功不弱,但我听你气息不稳,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我们三人轮番较量,把你手中的青霜剑给我,我这就放你俩走,绝不伤你们性命。”
史敬思冷冷嘲笑道:“怎么?怕了?我虽受伤,对付你们三个还是绰绰有余。你们蛮夷之人年年侵犯我边疆,现在又想插手掠夺我中原宝物,哼!快来受死吧。”
史敬思精神一抖,他站立桥头,白袍披肩,青剑一震,不怒自威。耶律释德手下一胖一瘦两契丹武士对望一样,相互鼓气,接着手握弯刀,在地上一滚,翻身攻向史敬思下盘。
两武士一左一右不住挥刀砍史敬思左右腿,史敬思不住后退,同时挥剑左右格挡,两武士越砍越快,想以手多刀块占便宜伤了史敬思,可史敬思剑招更快,要知道史敬思轮影掌名扬天下,顾名思义便是掌法使出快速无比,生出掌影,此刻手中握剑,那自是剑影点点。史敬思借力打力,在弯刀连砍之间挥洒自如。
两人一番急攻之下,见不能伤了史敬思丝毫,急的满头大汗。耶律释德见机,手中拉着的箭嗖的一声射向史敬思,史敬思听见嗖的一声,抬头一看,见那箭枝向自己急射而来,倒也不慌,剑尖点地一跃而起,左手拉起长袍一摆裹住箭羽,向耶律释德喝道:“卑鄙!”
两武士见史敬思跃起,在地上又是一滚,翻身到史敬思后面,两人站起,挥刀向史敬思左右肩砍去。史敬思也不回头,双肩下沉,右手挥剑格挡,左肘后击,胖子契丹武士来不及回挡,被击退数丈外摔倒。
瘦子契丹武士见势急忙跳开护住周身。这一击史敬思用力过大,一口气喘不过来,眼中犯晕,差点跌倒,忙用剑点地支撑身体。李存勖一直在旁观看,虽年龄甚小,但见自己义父交战之中挥剑如流水,心中兀自欢喜,心想这剑法以后定叫义父教我。
李存勖见那胖子被史敬思击中摔到在地,四肢趴地,嘻嘻的笑了起来,混不觉得眼前的交战系着自己生死,指着那胖子武士笑道:“狗吃屎、狗吃屎。”那胖子武士,脸生怒色,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个猛子向李存勖扑去,李存勖受惊,“啊”的一声大喊。
史敬思站在太平桥中间,一丈开外面对着那瘦子武士,桥头更站着握弓的耶律释德,经刚才一战,疲态尽显,额头生出豆大的汗珠,但知李存勖在背后,眼中余光一直留意。这时见那胖子契丹武士,趴在地上直接扑向李存勖,听到李存勖受惊大喊,千钧一发之际,哪得细想,长剑脱手,青光一显,后发先至,直刺后颈,那胖子武士空中中剑,已然毙命,扑腾一声摔落。
就在史敬思出剑的同时,啸声又起,史敬思一惊,瞪大双眼回头一看,一箭飞过,射向李存勖,这下出其不意,史敬思哪里还来得及回护,喊道:“小心!”声音充满惊恐。
话音一落,李存勖小小的身体被箭势冲倒,箭头直插李存勖胸膛。史敬思怒啊一声,跑了过去。
史敬思抱着李存勖不住摇晃,声带哭腔喊道:“勖儿,勖儿,你醒醒!勖儿。”
史敬思一生随李克用征战,武功高强,生性谨慎沉稳,从未有过大喊大叫,就连昨日主公李克用去世,所有的悲伤愤怒情绪也只是埋藏心中。这时见李存勖中箭,怎么叫也不答应,不由得大声哭喊道:“主公啊!我没用,你将独子认我叫做义父,你临走将勖儿托付与我,我竟连他性命都不住。”
史敬思看着李存勖从呱呱坠地到现在,对其疼爱有加,早已视李存勖为己出,昨日跟随多年的主公和义第命丧上源驿馆,今日爱子丧于箭下,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念想也断了。他由悲转怒,一手抱住李存勖,去拿起青霜剑,恶狠狠地瞪着耶律释德,像是头发了疯的狮子一般,怒吼一声。耶律释德和那瘦子武士虽与史敬思隔着数丈之远,也慑于史敬思的眼神,心中乌突突生出冷颤,两人不住后退。
突然,史敬思感到抱着李存勖的左手小拇指被握紧,心中一惊,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李存勖,见中箭之处衣物并无血液流出染红,眉头生出疑窦,脸上又是一喜,连忙蹲下,轻轻将李存勖放在地上,伸手扒开李存勖上衣,就在这时,见李存勖悠悠转醒,听他弱弱喊道:“义...父。”
史敬思大喜,柔声应道:“嗯,勖儿,义父在。”
李存勖略一挣扎坐了起来,那插在身上的箭羽倒向一边,仍是挂在李存勖身上,史敬思拿箭一看,那箭羽正中李存勖胸前所挂的木板之上,箭头入木,那小小方方的木板正是史敬思路过朱仙镇为李存勖买的木板年画,李存勖挂在胸前当做玩物,年画所用之木乃是红木所制,甚是坚硬。
耶律释德偷袭的这一箭不偏不倚射中年画之上,李存勖丝毫未伤,只是他三岁身躯,被凌厉的箭势撞昏过去了。
这下始料未及连耶律释德也感匪夷,史敬思从木板年画上拔出箭头,大喜连叫三声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史敬思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经此插曲,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唯一情绪的牵挂便是眼前的李存勖了。
史敬思经此大怒大喜,此刻是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打斗了,他握住青霜剑,刚才还想与敌人哪怕拼个同归于尽,这是见李存勖无恙,便又思退敌计策,正在这时,远远得听到有人喊道:“快追,这边!”
耶律释德闻声,慌向那瘦子契丹武士喊道:“快走,有人来了!”
那瘦子武士略一迟疑,指了指躺在地上毙了命的另一契丹武士,道:“那他呢?”
耶律释德怒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被人发现你我都没命!”
瘦子武士无奈转身跟着耶律释德向林中走去。
史敬思听声心中也是一惊,那声音十分熟悉,正是昨晚在汴梁上源驿馆交手,杀死李克用的藏剑山庄庄主顾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