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下突如其来的变化,人人措手不及,李存勖站在对面,目睹一切。
原来趁那脸上带痘之人回头跟李存勖说话之际,刘蓉捡起地上弯刀,一个翻滚从背后直插那带痘之人。刘蓉见丈夫徐镜已死,自己求死之心已定,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侮辱自己,这一刺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骑在马上的壮汉,见事刘蓉拿刀,知道事情不妙,一边惊喊提醒那姓王之人,一边将手中弯刀抛向刘蓉,刘蓉中刀,啊的一声倒地。
这几下变故众人只看的是汗毛直立。
徐陵容大叫一声跑到母亲刘蓉身边,搂住刘蓉身体,不停的哭喊:“娘,娘...”回头一看,见徐镜兀自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又嘶声:“爹...爹...”
刘蓉一息尚存,脸带微笑,断断续续道:“容...容儿,娘不能...照顾你了,不能看着芙蓉花长大,不能看着你嫁人了...”
刘蓉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鲜血自留,一动不动的徐镜,道:“容儿,将来...将来...一定要嫁个...命...命都愿意给你的男人。”伸手向徐镜伸去,但徐镜尸体距刘蓉一丈多远,兀自够不着,手臂一落,已然毙命了。
徐陵容满脸泪珠道:“娘,娘,我不要你死。”抬头向那马上壮汉怒道:“你们这些坏人,为什么要杀我娘!”
那马上领头的壮汉,喝道:“兄弟们,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李存勖见这些人想要杀了自己跟徐陵容,急忙道:“容妹妹,你快过来!”又向那马上众人道:“不许...不许你们伤害我容妹妹!”他一个小小孩童面对众人,说这话时不免有些害怕。
另一人听得领头人号令,下了马,拎着刀向徐陵容和李存勖走去,突然,抬头一看,见西屋门口,李存勖身后站着一人,手持长剑,剑发青光。这下突兀,吓得连退两步,横刀胸前,惊道:“谁?你是谁?!”
李存勖回头一看,惊喜叫道:“义父!你醒啦!”
正是史敬思,他给李存勖输气以致昏厥,此时醒来其实也是满身乏力,听院外之人要杀李存勖,便抽出青霜剑,下床出门。
这帮人哪里想到屋中还有一人,又见他身形伟岸,黑夜不见面容,只手中之剑在月亮照耀下兀自发出光芒,均是生出恐惧。那壮汉惊道:“这...这是青霜剑?!”
青霜剑!“这就是青霜剑?”史敬思自始至终一言不答。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李存勖拉着徐陵容躲在史敬思身后,史敬思兀自强撑一口气,拎着青霜剑走到这群人中,道:“你们是什么人?”
院中之人纷纷下马,手举弯刀,注意着史敬思一举一动,那领头壮汉紧紧握住弯刀,应道:“我们是梁王的人,奉命抓人!”
史敬思脸显杀气,大喝一声,道:“为什么要屠害无辜!”
青霜剑挥动,青光化成剑波,快如闪电,砰的一声,鲜血四溅,仅剩两匹马受惊唉鸣,三人唉叫。
史敬思脑袋嗡嗡直响,他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刚才一剑强忍一口真气,加上青霜剑寒气凌厉,本想将敌人一剑全部刺死,奈何真气不足,加之那三人所站之处较远,是以未能杀死,三人在地上翻滚唉叫几声,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其中两人看了看地上,见领头的壮汉以及其他同伙均已死了,心下骇然,看得另一伙伴站起身来,撒腿便跑,已然逃走,两人也正要转身打算逃走。却听得几声踉跄,回头一看,见史敬思身子摇摇晃晃,便要倒地,显是强撑,又见史敬思持剑撑地,才以站稳。
两人对望一眼,回过身来,一人低声怯怯道:“他受伤了!”
另一人道:“嗯,上去杀了他,青霜剑就是我们的了!”
“你去!取了青霜剑以后你我兄弟二人就出头了!”那人举着刀,他心中害怕,怂恿着另一人。
另一人见史敬思一剑杀死几名同伴,回想起来,兀自发颤,但青霜剑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举着刀一步一步试探着走向史敬思。
史敬思身体虚弱,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听着两人对话,心中七上八下,心想这下可如何是好?
李存勖见那人举刀过来,又见史敬思似是站立不住,忙地叫声:“义父!”
史敬思兀自不答,李存勖知道史敬思身体虚弱,拉着徐陵容跑到史敬思身边,挡在身前,道:“不许伤害我义父!”
那人一直心有余悸,这时听李存勖喊话,史敬思不回答,又见李存勖挡在史敬思身前,心中才确定史敬思是真的受伤不能动了!
那人哈哈笑了一声:“青霜剑是我的了,你们都得死。”
他的另一名同伴,见史敬思一直不动,初时害怕之心陡减,这时也确定史敬思已然受伤,忙的冲过去,赶在那人前面,边冲边喊道:“让我来!”
便在这时,忽听得啪的一声响!
冲在前面之人倒地身亡,这下连史敬思也大出意外,仅剩的那人见史敬思根本没有动手,难不成屋中还有人,惊叫道:“谁?”
回头一看,见背后站着一人,那人紧贴自己,月光下只见他满头银发,身材矮小。当下吓得不断恐叫。
史敬思却是大喜,叫道:“李度?是你么?”
那人正是李度,当日过朱仙镇时,领三千军士绕远道回封禅寺,次日早晨李克用史敬思等人在封禅寺看到李度所发信号,还道遇到危险,已遭不测了。
李度伸手抓住那人脖子,咔嚓一扭,连唉叫都没有,便已倒地不起。
向着史敬思跪下,带着哭腔,道:“无能属下李度,参见史将军!”声音带着悲愤。
史敬思正想向前去扶,脚下一软,又已倒下。
“史将军!”“义父!”李度李存勖二人同时惊喊。
李度上前扶起史敬思,只见史敬思回过神来,颤颤道:“回来就好。”
两人这两人均是经历死里逃生,在这黑夜草院之中相遇,早已物是人非,李度看着虚弱的史敬思,眼含热泪,道了一声嗯。伸出双手,搭在史敬思肩上,舒了一口真气。
稍加休息,史敬思便能站起身来。
李存勖关心道:“义父,你怎么样?”
史敬思微笑道:“义父没事了,稍加休息就好。”说着拉起李存勖胳膊,看看了见绿气兀自停在手腕处,道:“还痛不痛了?”
李存勖道:“不疼了。”
李度见状,问道:“怎么?小公子受伤了?”史敬思伸手摆了摆,示意不要再问,道:“说来话长,等会再说。”
史敬思深吸一口气,见徐陵容趴在刘容尸体上,一直在哭喊,便上前蹲下身,摸了摸徐陵容头,安慰道:“容儿,你爹娘已经死了,叔叔答应你,一定会帮你父母报仇!”
徐陵容哭道:“我要爹娘活过来。”
史敬思一时间不知如何劝说,站起身来向李度道:“刚刚逃走一人,我怕他去通风报信,此地不宜久留了,我们要赶紧走!”
李度看了看地上包括徐镜刘容在内的数十具尸体和马匹,道:“史将军,这些尸体怎么办?”
史敬思环顾一圈,在院中踱了几步,沉道:“若不得徐兄弟收留,说不定我跟勖儿已经命丧路上了,说起来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徐镜跟刘夫人两人一生恩爱,死也死在了一起,就把他们埋在这吧!这些匪徒都烧了吧!”史敬思昏迷之时,不知道院中之人何时来的,又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那人说是朱温之人,心想此事多半也跟自己有关了,想到徐镜夫妇古道热肠,待己真诚,竟落得此下场,心下一片愧疚。
李度点头道:“好,我来!”说着找了把锄头,去院中空地挖坟坑。
徐陵容哭了一会,声音渐小,想是哭的累了,史敬思拉着李存勖走到徐陵容身边,温声道:“容儿,人死不能复生,你爹娘已经死了,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徐陵容擦了擦眼泪,也不答话。
史敬思抱了抱徐陵容,道:“以后呢,你跟着勖儿一起,跟着史叔叔一起,好不好?”
徐陵容哪还有选择,只道:“嗯!”
史敬思放下徐陵容,正要说,你爹娘死了,以后你就跟勖儿一样,可以叫我义父,我把你当成自己女儿养大,但一想:“勖儿跟她相处甚好,说不定是喜欢她,我若收她为义女,那他俩可不就成了兄妹?”便打住此想法。见李存勖拉住徐陵容的小手,在安慰她,只听李存勖道:“我跟你一样,我的爹娘也都死了,我义父很好的,以后我俩就跟着我义父一起。”
李度挖了坑,将徐镜刘容夫妇尸体搬进去,黄土覆盖,平整的院子堆出一堆高高的土丘。
四人围着坟头,徐陵容兀自又哭了起来。
史敬思在徐镜夫妇坟前躬身道:“徐兄弟,刘夫人,请二位放心,史某定为二位报仇,小女我会代为抚养,两位请放心去吧!”
徐陵容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李存勖也跟着磕三个头,感激两人收留疗毒之情。
李度将院中九具尸体和死去的马匹拖进西屋,拿出火石,点了把稻草,扔到屋中,不一会大火蔓延,整个屋子哗啦啦的烧起来,这火烧的自是比不上上源驿馆的大火,但火光照映四人脸上,人人表情却是比之前还要沉重。
大火烧的正旺,不时飘来阵阵焦臭之味。显是烧焦的尸体所发气味。史敬思李度二人分别骑乘院中剩余的马匹,史敬思带着李存勖,李度带着徐陵容,趁着月光,向西南而行。
大火渐熄,留下一片黑呜呜的黑灰,房屋后面几株芙蓉被大火熏得发蔫,但根枝兀自青青葱葱,含苞待放,黑夜之中,月光之下,正自顽强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