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飞快地离开了卡拉尔的养鱼池,但也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凌利知道凯文是要履行约定,带他去余晖公园。
“从这儿到岸上,至少要两个钟头的时候,现在油量不算充足。最近天气多变,如果遇到风暴,或者是暴雨,水路就会变得很复杂,我们甚至会在里面迷路。”凯文望着前方的水域,心里犹豫了一会,继续说,“所以我建议我们最好先找个能停船的地方,休整一下再出发,这样就算遇到风暴,只要不离开落叶镇,我就有办法带你离开这儿。”
“去哪里休整?”凌利问他。
“只有一个地方可去,水上酒吧,莫根老爹的船屋。”他说道。
“去那儿干嘛,买酒吗?”
“不!不。那儿可不仅仅只是一间酒吧,那里还提供了许许多多的服务,就比如说修船,提供燃油,或者是带路人之类的,而且那里是北郊娱乐区,除了那间酒吧之外,整个北郊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停船休息的地方了。”
凯文说着还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声地对凌利说,“不过,去那里可要小心一点,那儿可不止渔民和酒客,还有一些比卡拉尔还要凶狠十倍的人。”
凌利嘴角翘了起来,朝着凯文说了一句放心吧。可这话在凯文听来就等于一颗定时炸弹。
他心里叹息一声,知道自己的提醒根本没用,只能回过头来继续开船。
船在水上疾驰了三十多分钟,路上偶尔能看到一两栋浮在水上的小屋,那屋子的大小根本不足以住人,所以凌利很是好奇那些屋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不过碍于面子问题,他也没有问出来,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没用。
“那是厕所,临时搭建供给过路人使用的,进去的话需要花费一颗牙币。”凯文似乎看穿了凌利所想,指着路上的小屋说道。
“牙币是什么鬼?”凌利并不想探讨和厕所有关的事情,所以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新的词汇上面。
凯文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最后拿出一颗像是牙齿一样的东西出来,凌利皱着眉看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这就是牙币,用原来的硬币打造成的一种通用货币,可以在落叶镇里随意使用,现在大伙都被困在这个小镇里,所以这东西十分珍贵,身上有的话必须收好。”
凌利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等一下!”
“嗯?”凯文转过头看了他一下。
“我一直有个问题,听你说大伙被困在这里,我突然在想,风暴几天前才来,为什么我感觉这地方好像过了几十年一样?”
“我不太清楚,反正整个小镇都乱透了,每个地方的时间都不一样,比如北郊这边,我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才能到岸上去看一下,结果呢,岸边地区才过了一个多月,听说小镇里面的时间更慢,有的地方只过了几个钟头。”
“扯淡吧!”凌利不敢相信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谁这么跟你说的,骗你的吧。”
“我有个朋友,住在中心街那边,我们年纪相仿,但三年前我看到他的时候却比我年轻,跑起来的速度也比我快多了。”凯文无奈地看向前方,“当时他正在逃命,因为有个什么东西正在追着他,我们没有时间叙旧,但还是惊讶于彼此的容貌,然后我才知道,从风暴登陆到他逃命只过了五个小时,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吃惊吗?”
凯文低下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岸上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我才回到这里生活,即便几十年后我老了,小镇中心的人还是跟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我也不会羡慕他们的生活,因为……”
他压低了声音,“里面有怪物,很多怪物。”
“那你为什么不划着船离开这里?既然镇子里都是怪物,那你也可以从海上离开啊。”
凯文再次凝望着远方,接着怅然若失地看向凌利,“出不去,完全出不去,谁都试过,但是你只要一直往前划,划到边界之后你又回来。”
“回来?”凌利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不论你往哪边走,最后你都会回到落叶镇北边沿岸,这座小镇已经没有了出口,也看不到阳光,隔三差五还会下一场雨,有时候甚至一天下两三次雨,每天的时间也是不固定的,有时候白天长一些,有时候夜晚更长。”
“但是,请记住一件事,这里入夜之后十分危险,水上还好,但是到了岸上,你可得小心一些,不然随时都会没命的。”
“噢,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凌利敷衍似地摆摆手,凯文也不想和凌利多说,只是专心看着前方,手指一直不安地敲打着前面的玻璃。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成不变的景色才终于有了一点新花样,一栋面积很大的房子横搭在水上,房子的模样像是一艘古代战船,正面上面则挂着一副巨大的霓虹灯牌子。
“莫根老爹的船屋,还真的是船屋。”凌利抬头看着那块牌子,等着凯文把快艇停泊在栈桥边上,才跳了上去,转头看了一下四周。
“这里怎么就只有咱们这一艘船,唯一的休息处,还是娱乐区,不应该是人很多的样子吗?”凌利问道。
“可能都在后面的修船厂里边,一般来这里的都是需要修船的,他们把船放在那里,然后都会在酒吧里面待着,直到船修好。”
凯文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牙币塞给凌利,“等一下你别乱跑,在酒吧里好好待着,我弄好了会来找你的。”
他说完转头朝着另一边走去,凌利没有跟过去,只是抬头再看了一次那块霓虹灯招牌。
“先去看看再说吧。”凌利把两颗牙币塞进口袋里,上前将门推开,一副凄凉景象顿时映入他眼中。
酒吧里没多少人,仅有的几个酒客坐在吧台边小饮着,他们穿着整齐的外套马甲,各自无精打采地看着吧台。
酒吧左边摆放着桌子,除了其中一桌坐着三个人在嘀咕着什么之外,其他的桌子都没有人,右边则是两张桌球台,那里现在也没人。
凌利在吧台前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比较偏僻,清净无人。酒保见有人坐下便过来问他想喝点什么。
“随便。”
“抱歉,先生,这里没有随便这种东西。”酒保擦拭完手中的酒杯,伸手把杯子放在凌利的面前。
凌利转头看了一下旁边那些酒客面前的酒杯,其中有一个人喝的是一种五颜六色的酒,凌利指着那杯酒,“给我来一杯一样的。”
“两个牙币,先生。”酒保伸出两根手指。
凌利从口袋里拿出凯文给他的那两颗牙币,他把牙币放在吧台上,酒保伸出手,正准备把牙币收走,凌利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压在那两颗牙币上面。
“嘿,这玩意又贵又不好喝,花两颗牙币根本不值。”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凌利转头看去,一个戴着棕色牛仔帽的家伙正对着他在说话,“不如请我喝一杯,我给你介绍最好最便宜的。”
酒吧收回了手,继续擦拭酒杯,他的眼睛看着凌利旁边那个人,“那你想点什么,杰罗姆?”
“两杯黄麦酒,谢谢。”杰罗姆松开手,酒保拿走了那两颗牙币,转身离开。
“跟我说一个不打你的理由。”凌利的眼睛一直看着吧台,但眼里都是怒火。
“冷静点,哥们,我可没骗你。对了,你一定不是本地人吧,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我也不是,不过我在这里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呢。”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杯黄麦酒被推了过来,杰罗姆将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我想你应该不是来这里观光的吧,像咱们这样的外来人,千里迢迢来到这个/狗/屎/地方就只有两个目的。”
“找人,或者是找东西。”杰罗姆放下酒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凌利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压根不想搭理这个人。
“说了这么多,其实咱们还只是陌生的过路人,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罗姆,私家侦探,专门为您解决各种问题。”杰罗姆摘下帽子,微微点头。
凌利一口气把酒喝完,然后抬起头,用醉醺醺的眼神看着杰罗姆,“我现在只有一个麻烦,那就是,你!要么别和我说话,要么离开这张椅子。”
杰罗姆闻言并没有离开,他收起了笑容,严肃坐正,“我看到你和凯文一起来的,他把他的那艘破渔船换成了一艘七成新的快艇,他是个胆小又老实的人,我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得到一艘新船,除非有人帮他。”
“还有,他一下船就着急着往后面走,后面是修船厂,也提供燃油,所以我猜你们待的时间不会很久,那么你们这样急匆匆地来了又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凌利抬起头看着上面的吊灯,哈哈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杰罗姆,“然后呢?”
“带我一个。”杰罗姆看着凌利的侧脸说道。
“为什么要带上你?”
“很简单。”杰罗姆伸出食指,“我了解这座小镇,它有许多的秘密,当然,我指的不是你我这样的活人,而是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所有的时间错乱,空间混乱以及这场大风暴都和那些东西有关,而我,现在正在调查这些东西。”
“可我听不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凌利擦弄杯身,等待杰罗姆继续说下去。
杰罗姆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他闭起眼睛,眼皮压得很紧,似乎正在决定什么事,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妥协。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这么说吧,我受人之托,从六年前就来调查这座小镇,在风暴来之前,我弄到了整座小镇的地图,但是风暴之后,我被禁锢在这个鬼地方,没法回到公寓里面,也没法离开这儿,我甚至在这个酒吧里待了五年,第一年我在这片水域里面飘荡,之后再也没离开过这,因为没人愿意离开这,明白吗?”
凌利沉默不语,他早就感觉这个地方不对劲,但没想到问题这么大,显然他就算是得到了存储器也没法离开这儿。
杰罗姆看到凌利沉默,以为他不愿相信自己的话,情绪忽然变得低落,“好吧,随便你了,还有,谢谢你的酒。”
他起身准备离开,但是凌利却喊了他一声,这一声也惹得其他人转头看来。
“那你一定知道余晖公园怎么走吧?”
杰罗姆看着凌利,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他舞动手臂,摘下帽子大喊了一声,“当然了!”
但是凌利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他身上,他注意到杰罗姆的后面都是空桌子,那里原本坐着三个人,一直在嘀嘀咕咕着什么,但现在那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一冷,起身朝那张桌子走去,杰罗姆本来以为他有话要说,便兴奋地凑上来,却被凌利一把推开。
凌利在桌子前停下,桌子上摆着一盏油灯,在那微弱光芒的照射下,桌面上全都是刀刻的痕迹。
嘭!
凌利一脚踢开酒吧门,冒雨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那三个家伙正坐在他们的快艇里面,其中一个家伙用一把小匕首割断了绳子。
快艇的钥匙在凯文身上,凌利本来以为他们要开船也不是那么快的事,谁知道这三个人没一会儿就启动了快艇,然后疾驰离开了这里。
凌利停了下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但这丝毫没有半点用处。
“噢,天呐,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杰罗姆也是抱着自己的脸,原本的希望已经成了失望。
凌利咆哮过后,将头发一抹,转头看向上面的酒吧招牌。
嘭!
他又一次踹开门,快步走向吧台,在经过桌子那儿的同时抓起一张椅子。
“嘿,先生,我警告你最好……”那个酒保指着凌利说,但话还没说完,凌利便把椅子摔在他的旁边,随后伸手把他从吧台后面拽出来,按在桌子上。
“告诉我,他们是谁,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他一拳锤在桌子上,顿时将桌面打出一个破洞。
“啊……”酒保被他吓得结结巴巴,半会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想吃点苦头对吧,好啊,那你就别说!”他把那个酒保拉起来,抓起他的手臂,扭向他的身后。
“住手!”
苍老的喊声从吧台里面响起,凌利抬头看去,却见到身材高大的老人叼着一根厚烟站在那儿,手里正拿着一把双筒猎枪。
“放开他,小子!”
“你们这儿有人偷了我的船,如果你们不把他们交出来,或者是告诉我他们的事,我就不会罢休!”
老者瞪着眼看向凌利,凌利也同样瞪了回去,两人僵持了一会,老者才慢慢地把猎枪放下,“放开我的伙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