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银宝一脸不在意的神色,就知道他的话等于没说,苍凌溪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从见到这位朱家小姐起,他就应该明白一件事情,世俗礼节在她眼里,估计抵不过一顿饭。
朱银宝看到苍凌溪一脸明白的模样,心情微微转好地看着他又瞟旁边黑着脸的苍凌夜说道:“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
朱银宝说完也没管两人眸子里泛起的疑惑,自顾往前走去。
苍凌夜、苍凌溪相视一眼,也跟着走了上去,朱银宝一路走一路吃,当然付钱的自然是夜凌溪,有人付钱她当然也乐得自在,也就没在意后面跟着两只跟屁虫。
苍凌夜一路沉寂,苍凌溪想要问朱银宝之前的问题,但一路上就没见她嘴里停过,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路上他和苍凌夜想了很多关于人为什么活着的问题?他们从小就衣食无忧,身份高贵,他们只知道,人活着就得分身份地位,越多的人拜在他的脚下,就表示他地位越尊贵,所以他们更多是想尽办法站的更高。
朱银宝终于吃饱喝足,将手中还剩下的半只烤鸭只丢给苍凌溪,他一手提着流油的烤鸭,一手拿着扇子,两眼无奈地看着自己一袭白衣被流油的烤鸭涂抹了好大一片,想他堂堂一个皇子,帮着付钱也就算了,如今竟轮流到帮着提鸭子的地步,而某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看到一贯风度翩翩的男人,瞬间被她变成这样,朱银宝心情极度地好。
“看你今天请我吃了一条街的份上,带你们去个地方。”
朱银宝瞟了一眼自顾沉寂的苍凌夜,心想这男人之前不是叫的很厉害,怎么这一路连话都没说一句,不说也让她乐得清静,朱银宝嘴角一扬,就朝着“翻两番”的方向扎去。
苍凌溪无语地看了看手中的半只鸭子,一个轻盈地动作,烤熟的鸭子就飞到了天上,至于落到哪里,他就不得而知了。
刚走到翻两番门口,一路沉默不语的苍凌夜忽然开口问道:“人活着到底是为为什么?”
听到他的话,朱银宝也微微诧异了一番,她没想到这个狮子男一路不吭声是被她着实气得,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朱银宝也不吝啬,淡淡地说了一句“进去就知道了。”
再次来到翻两番,苍凌夜没有像之前那样暴跳如雷,反倒是安静许多,而苍凌溪则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朱银宝这次来带他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赌博,而是让他们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短短的一个时辰,他们看到人性的贪婪、残忍、愚昧、憎恶、悲哀、无奈……
赌场名字叫翻两番,但并不代表每个人都可以在此翻两番,有人赢自然就会有人输,赢的人想要赢得更多,输的人自然希望捞起来,但捞起来也得要有赌注才行,然后有些嗜赌成赢又输得血本无归之人,竟将自己的妻子或儿女作为赌注,眼里除了桌子上的骰子之外,丝毫没有看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哭泣的妻子和儿女,人性的残忍、憎恶、贪婪、愚昧、悲哀、无奈,在这里被演绎的淋淋尽致。
这样的画面,赌场一天不知要上演多少次,这是赌场的规矩,也是人性中抹灭不去的悲哀。
除了这样的画面,还有许多外表光鲜、神态妩媚、满脸风情万种又年轻的女子等候着伺候赢家,但他们看到的却是,女子将银子紧紧捏在手里,却蹲在角落默默地哭泣。
在他们的脑海里,妓女都是低贱之人,伺候别人对她们来讲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她们很多人都是被生活所逼,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命,一出生就在大富大贵之家。
之后,朱银宝又带他们去了最贫穷最偏僻的街道,一条街住满大大小小的乞丐,大得有大到九旬的老人,小得甚至有刚出生的婴儿。
看着这样一幅画面,苍凌夜一脸铁青,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就连平常神色淡然的苍凌溪眸子里都写满了悲色。
“朝廷每年都会专门拨一批救济穷苦的老百姓,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吃不起饭?”苍凌溪皱着眉头说道。
“试想一块金子经过几人的手周转,最后那个人还能够得多少,说不定连样品都看不到。”
苍凌夜、苍凌溪自然明白朱银宝话中的意思,官僚腐败是历来政治中都存在的问题,有时候不是国家政策不好,而且办事的人太过贪婪,才会引起老百姓的怨声载道,举旗造反。
朱银宝带着两人周了一遭,她相信现在他们的心里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人生了吧!
人活着不外乎两句话,十个字,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仔细算了算她好像占有一半,除了睡觉之外,吃喝赌蒙骗偷,她好似都干过,而且在前世,她又项让人羡慕的技能,那就是身手快,只是好刀没用在刀刃上,本来前世学了一身医学,奈何自己见血头晕,偏偏又好死不死地杠上一个缺心又缺德的神偷师父,从此弃良从贼,没想到这一下水就是十年,眼看她就要熬出头了,没想到一个想不到的意外将她送到这个地方。
光阴荏苒,岁月流觞,蓦然回头,往昔恍若隔世。
本以为自己今后能够依着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想到她祖上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一道圣旨也能穿过千山万水砸到她这里。
心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人就嫁人吧,如果嫁得不如意,大不了离婚,可如今,一想到那个逃离了五年的地方,估计她今后连离婚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朱银宝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未来远比现在的风雨还要来得更加猛烈,不过这都是后话。
苍凌夜从之前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抬头就看到一双染上茫然的眸子,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满脸麻子的女子没有那么丑,反而给人一种新奇又特别的感觉。
他本以为这个丑八怪女人就是一个不懂世俗礼节的草包,如今半天下来,他才知道,看人不能仅看其外表,虽然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这样其貌不扬的外貌,好歹他也是一国皇子,要是真娶这么个人回去,不被全皇城笑掉大牙才怪。
朱银宝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但她也不想知道,因为在她的人生里,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她都从未考虑过有这个男人的存在。
所谓一念起,千山万水,缘起缘生;一念差,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苍凌夜从未想到自己将来会为此时此刻的想法后悔不已。
三天之约如期而至,外面不再是阳光明媚的天气,阴沉沉的天空中飘着绵绵细雨,朱银宝打着油纸伞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云霄楼走去。
这五年来,她从未如此胆怯地怕过,当初她选择逃离,并不是没有想过被捉回去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她会因为某人的一句话,乖乖地把自己送上门。
朱银宝感觉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就到了云霄楼,看着倚立在水天一色的五层高楼,此时此刻看上去有种威严高深莫测的感觉,江南的大街小巷,茶楼赌场,青楼酒肆……她几乎都去过,但就是从来没有来过云霄楼,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所以对于这个地方,她一向是中规中矩地不踏入“禁地”。
朱银宝右脚刚踏进门,就有伙计一脸笑意地迎了出来,看到她的模样,眸子里虽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样子。
“公子是第一次进我们云霄楼吧。”
朱银宝根本没心思想他为何如此问,只是点点头以示默认。
“公子可有三日之约?”
朱银宝看着眼前的伙计怔了怔,又点点头,平常哪里都能见缝插针的她,如今到了这里竟变得有缝都不敢随意插针,生怕一不小心就将阵插到老虎屁股上。
“公子,五楼左转第二间房。”
朱银宝点点头,就缓缓向楼上走去,终于走到方才伙计说的第二间房,她定了定神,坐了一个深呼吸,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一张笑得很欠扁的玉脸出现在他面前,青衣男子看到眼前一身乞丐装满脸麻子的朱银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不咸不淡地说道:“桑落,你来迟了。”
朱银宝一听,几乎倒抽一口气,忍不住白了青衣男子一眼,心理暗暗地骂道:“他奶奶的,这死男人一定是故意的,之前他又没说三天后那个时辰,她怎么知道,害得她三天没安心睡好觉不说,今早天微微亮就出门,现在最多不过辰时多一点,竟给她说她迟到了。”
朱银宝提着心缓缓跟着青衣男子走到主屋内,微微抬头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低头抚摸着手上的黑色玉戒,那轻柔的动作和神情就像是在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柔荑,那戒子她当然知道,象征着一家之主的地位,当初组织里争夺这枚戒子,那可是血雨腥风,要不是如此,她和桑离也不可能轻易趁乱逃走,只是她没想到,最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的自由,她的人生,她的未来,她的性命……从此就要从另外一条征途起航了,过了五年自由自在又安然的日子,如今一道门将她美好的阳光阻挡在外。
只要置身于江湖之中,终摆脱不了血雨腥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桑落……”中年男子忽然抬起头,一双锐利又老练的眸子看到她问道,淡定沉稳的语气中听不出别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