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破旧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声响。
一个瘦削的人影走了进来,先是眯了眯眼,继而看向被束缚手脚枯坐在地上却眼神淡漠的孩子,他拍了拍身上破旧衣衫上的灰尘,神情诡异地张开嘴露出白净的牙齿阴笑道:
“小子,别这样的眼神看杂家。待会儿小心别把你的眼珠子瞪出来就算你有骨气了,嘿嘿……”
“呜呜……”苏慕寒盯着他似轻蔑地呜咽了两声。
这是一个瘦削且佝偻着脊背的男子,眼神阴沉,穿着破旧的衣物,手脚动作却时轻时重,有一种明显的不协调。
男子转身关上柴门,熟练地从一旁柴堆里抽出一根被油脂包裹的细竹条,用力抽打了几下空气,仿佛在发泄心中莫名的怨气。
刻意缩紧肌肉的男孩淡然闭上了眼皮,经历过不少相似的场景的他知道越是发出声音露出神色,不管是求饶、咒骂还是威胁都只能加剧施暴者的快感。
“嗯?”男子刻意掰动细竹发出声响却没有听见该有的呜咽,遂有些意外地勾起嘴角啧啧道:
“看来今天碰到硬茬子了,不过……也可以好好松松筋骨咯。”
清脆的抽打声不断从小柴房断断续续传出。
良久……
伴随着喘息声越来越剧烈,柴门猛地从内扯开,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麻的,本来还想着能让爷好好爽爽,却碰到这个木头货。得儿——你今天的饭食就免了吧!”
近半个时辰间,苏慕寒没有发出一声呜咽,身体也没有抽搐,活像一块经受无数风吹雨打的老树。
柴门又被重重关上,等脚步声走远,男孩才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嘶嘶出声。
半晌,苏慕寒动作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他面朝地面努力张嘴让布团掉出一个角并熟练用膝盖夹住用力抽出。
只有挨过打才能拿出来而不让人发现异常,这他老熟门熟路,因为他有一次提前拿出来过,结果那是十分痛不欲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完全没有丝毫亮光的黑沉降临之际。苏慕寒思略良久,眼中露出希翼想道:
“那个后手有一定几率会被发现,但是自己才是仅能够依赖的,还需要尝试。”
说着他重新把布团塞进嘴里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就能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熟睡的小身体这时却轻微发起抖来。
次日正午,浑身酸痛的男孩终于迎来了拖欠良久的食物,虽然相同的来人还客气地帮他一脚——把饭碗踹翻,但他还是吃到了能让身体重新充满力气的饭食,如此困境最重要的还是保持身体基本的行动力。
日复一日,折磨从来不会因为时候没到就推迟,这一切全看瘦削男子的心情。
心情好了揍一顿,心情不好了抽几鞭。心情不好不坏了却恶趣味地停了一天的“伙食”。
看来这汉子的生活总是缺不了必要的调味剂,性格暴虐。这样的人一般最容易被人“拐着弯”激怒,毕竟坏人也格外注重脑子的发育。
通过这段时间的“交流”,被百般折磨的苏慕寒除了脸颊越来越往里缩,大体还是老样子,瘦削汉子在他眼里相应的逐渐丰满起来:
佝偻的背部明显是装的;虽然刻意让脸部背着光,但是不难发现他的额头有些异常饱满;衣衫也有些刻意地做旧——破口像是用利器整齐划过,衣物整体有灰尘但是少了那种常年干活留下的搓不去的污垢;骂出的市井话也有些照搬意味。
此前男孩好奇地打听过这周府具体都有什么人,其中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八个男粗吏中有三个身形和那汉子相像,其余都饿得皮干骨瘦不像人样;四个男性贴身使唤只有一个符合体型。
据说他们周府还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公子,而且他居然姓陈?
答案呼之欲出。
……
算着日子已经过去近半月,这时清晨阳光洒落间,芬芳扑面,只见有一个动人的身影立在清晨的朦胧光线中。
被禁足的三小姐周雪儿终于能够走出房门,能够呼吸这花园中新鲜甜美的空气。
但是她神情落寞,眼角疲惫,仿佛怎么都提不起精神般对身侧两个贴身使唤丫头道:
“翠菊、秀玉,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小姐……”二人随即小步退下不知找哪个小角落要去说散不完的闲言碎语、八卦闺房私话。
待二人走后,周雪儿的目光落在一旁露出一片衣角的树荫下的草地里。
她很确定那就是苏慕寒身上总是不换却干净如洗的衣服下摆的一角。
她记得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孩身上总有许多补丁,她曾问过他为什么那么多补丁还是看起来那么像一件不缺边角完完整整的衣服。少年腼腆回答她,虽然身上衣服多了很多颜色变难看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衣服是原样的、完整的。
周雪儿手中紧紧捏着那片明显刻意撕下的衣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她的衣衫,遮住了少女的清丽容颜。
次日,当苏慕寒再一次从疼痛中醒来时,抬头却被看到的景象所震惊。
眼前是幽暗潮湿的小巷。耳边传来轻微的嘈杂声,隐约可闻食物的香味,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多出了一件物品,他伸手拿出:
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坠子,里面仿佛有些看不清的迷雾,迷雾中的物品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苏慕寒对此有些茫然,也有些释然。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缓步起身,抬起脚一瘸一拐向破庙方向走去。
老头还是那个样子,见到少年也不招呼。只是盯着他看个不停。
苏慕寒被盯得十分不自在只能先打破沉默开口道:“老头,我没事!也不缺胳膊少腿的,就是在外面打了几架。”
老头却有些莫名开口道:“小子,你这样不行。这段时间不要出去了,我预感你接下来会有一个很难渡过的难关。”
“好,尽管我知道你在杞人忧天,但是我就听你一次吧。”少年撇了撇嘴无奈道。
老头平时和苏慕寒吃过野草,嚼过树根,在那一段煎熬的时期还靠虫豸活过,不出门也不至于饿死。
但没过三四天,就有好几个壮汉来到破庙,不由分说对着苏慕寒一阵毒打——苏慕寒吐出了血,哼出了声,甚至听见了骨头的破裂声,他知道,那是自己的下颚被打断了,口水直流。
老头眼睁睁看着苏慕寒挨打,不停呼喊却毫无效果,心里仿佛破碎了什么东西般死寂无声起来,只是死死盯着苏慕寒的身子,木然失语。
待人走后,那小小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声息般躺倒在地上,这时老头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通了一般嘀咕道:
“反正老头子早已经活了一大把年纪,活够了。时代的精彩本就应该留给这些年轻人!”说着他手脚颤抖地抽出别在腰上的长烟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