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除了零星的几盏灯火,一片漆黑。
宽敞的卧室里,还未来得及脱下白大褂,徒手模拟着手术的缝合过程。
在医院因排斥与女同事有任何肢体接触,并未能很好地完成计划。
只有在深夜,一个人的时候,才能静下心准备。
明晚的手术,对他来说,很重要。
患者是个有身份的人,上面很重视,而他,也很重视,因为明天的手术关乎他的未来,一丝差错也不能有。
外界传言说,齐骁是个很高冷的人,除去工作认真,态度严谨,还不爱笑,甚至反感所有异性的碰触。
传言有误,其实所指的异性里,不包括祁画。
那个,被基地所有人嗤笑的人。
因为这个世界,以瘦为美,并且对所有人都有着严格的标准。
其他人都很苗条,只有祁画,是个两百斤的胖子。
在未能研究出新的替代品的情况下,物资本就短缺。
再养这么一个人,基地简直不堪重负。
铺天盖地的言语攻击由此诞生,他们说,她活着就是浪费资源。
如果不是因为祁画和韩蛰有婚约,高层领导绝不会同意留下她。
基地里的医疗水平已经发达到了一种程度,只要你有本事拿到物资,就可以换取药剂,以及其他治疗手段。
一般人已经不屑于接受手动治疗了,多数依赖联盟研发的药剂就能维持正常运转。
事实上那些药剂,副作用大得无以复加,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极大,只是在短期内体现不出来。
齐骁作为药剂研发者之一,对药用通晓甚深。
知道这些的不止他一个,明天的手术对象,作为基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也知道这些。于是顺理成章,拒绝药剂治疗,指明要他接下手术。
齐骁接了,因为报酬。不论是医学界翘楚,还是药剂研发者,他的待遇都不低,可那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的物资,维持以后的生活。
明天的手术只要成功,一则他功成名就,二则他得到的报酬,是有史以来,最丰富的。
练习一直持续到清晨,他才带着困倦进入梦乡。
祁画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圈,并在纸上写上了“晚安!”,这是她和韩蛰道晚安的第三十天。
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她想,他该习惯了。
二十一天就足够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更何况三十天。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会是她和他道晚安的最后一天。
她将纸递给韩蛰,韩蛰笑了一下,道:“你也是,晚安,好梦!”
祁画身上的肉很松弛,以至于脚下虚浮,很艰难地爬上了床,不到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肆意充斥。
患者送来的时候,心脏停跳,很危险。
不快点进行手术的话,会死亡。
“手术刀。”
四五位穿着蓝色无菌手术衣的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配合着无影灯下专心致志的男人。
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依稀勾勒出的轮廓,很是精致。消毒口罩之上,只露出一双眸子,忧郁而深邃。长而密的睫毛低垂,掩住了所有神色。
“电刀。”
很快就有医护人员依言递过。
手术刀割开的地方并没有出血,依据人体内的左右对称,需要临床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精准无误地割开胸部中心才有可能。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佩服这位年轻的主刀医生——齐骁。
“抓好线。”他说过今天的手术不能有一丝差错,现场有人走神,如果他不提醒,造成的后果无法想象。
“换大一号的镊子,剪断。”
手术还在进行,但是最关键的已经做完了。
“擦汗。”额头冒出细密的薄汗,露出白皙的肌肤。
后面的,只要继续下去。
“纱布。”
整场手术都在利落地进行,不仅是精准,速度也很快。
偶尔传出的温润嗓音,撩动耳膜,动人心魄。
基地S级的医生,他是唯一。
祁画睡得比往常更沉,也睡得更久。醒来的时候,昏暗的光线,让她不知所措。
手脚都被锁链绑着,任她如何扭动挣扎也挣不脱束缚。
干涩的嘴里,一个字也吐不出。现在的她,是个哑巴,也是个胖子。一番挣扎,已经耗光了她的力气,汗水黏着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脸上。
冰冷的石台,坚硬的铁笼,酸疼的身体。
光线尽头投下的身影,一丝反光照在祁画的脸上,祁画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又再次睁开。
手上明晃晃的刀泛着阴冷的光芒,立体分明,刀削斧凿的轮廓如今却染上了一丝残忍。
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嘎吱”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冰冷的刀身摩挲着她的脸颊,似在寻找合适的缺口。
抽空的力气,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泪如雨下,男人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冰冷的器物隔开她的皮肉,血液顺着刀背一点一滴地留下。
脸上剧烈的疼痛,充斥着神经,两眼圆睁。
她再发不出更多的声音,手脚不能动弹,做不到和他正常交流,更无法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清晰地感知着,左右脸的伤口都是差不多大小,明晃晃的血痕,形成了对称。
痛苦地合上眼,尖细的针管突破皮肉,没入血管。
大大小小的输液管,浑身的刺痛。
要死了吗?祁画空洞地睁着眼,望着施展暴行的男人,她爱了二十年的男人,在她没有所觉的时候,要杀了她。
祁画紧紧咬着牙,她想就此死去,不想被他这么折磨,这折磨,太痛太痛。
她怕疼,怕极了。
她的恐惧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男人嘲讽地笑着,“去给她偿命吧。”
她的大脑异常清醒,每一个毛细血管都能感知到自己的血液在被抽离,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所有的输液管被男人齐齐拔去。
身体上的伤害不及她心里的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铁门被合上的身影,她知道他离开了。
死亡的过程,是漫长的,明明半脚就能踏进地狱,却足足撑了一个小时。用最后的力气,呈三十度斜角,似是要抓住什么,可到底是什么也没能抓住。
生命特征一点点地消失,到最后,歪下头,双手无力地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