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我想有个家
叶天皓开车送子馨回家，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显得烦躁的样子，即使广播中放着柔情的小提琴，在她听来都有些嘈杂。
“吵死了！”她低声叨唠。
“哟，亲爱的，刚才受到未来婆婆的冷遇，心情不好了吗？”叶天皓的心情完全相反，感觉浸在蜜罐里，从头到脚都美滋滋的。如果子馨是自己的女友或者最好是妻子，那么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是自己的，她的好心情坏心情他通通都接纳、都喜欢。经过和几个小时的替身女友的相处，叶天皓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对他从来都没有好脾气的女孩，即使平时多么地成熟职业，可在他身边总是那般可爱有趣，这难道就是对自己格外不同的情感吗？
“拜托，戏已经演完了，醒醒好吗？明天估计我们都得上公司八卦头条。嗨……”子馨烦恼地垂着自己的大腿，非常懊恼。
“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子馨紧接着他，咬着一字一句的回答，转头看向窗外不想理会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
突然，她发现这并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前面的指示牌显示着江滨的方向。
“喂，干嘛干嘛，要拐骗吗？大姐我清醒得很啊，别乱来。”她有些诧异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大姐？”他笑得有些弯了腰，可看着子馨还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子，摆出那副不可一世的女王样。
子馨见他没有回复，有点不可忍耐地又大声重复一遍，
“到底想干吗？我想回去睡觉了。”车子缓缓地起伏着，更让人有些困倦。
“不要着急嘛，马上到了。”叶天皓总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子馨看着就气恼。
“到哪里，这又不是我家。快送我回去。我要回家啊……”她抓狂地喊着。
叶天皓看她小孩子耍宝的样子，终于缓缓地把车停下。
“下车吧？”他熄了火，开门下车。
子馨根本不想下车，外面江边冷风呼呼地作响一定很冷，但渐渐感觉车上氧气骤然减少，不会憋死吧，她轻叹一口气下车。
四周望去，一片漆黑寂静，听见江水轻微的流动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气和泥土散发出来的清香。她深吸一口气，看见叶天皓独自站在江边，他高大的身子在月光照耀下落下修长的身影，双手自然地放在裤袋中，悠闲却带着一丝凄凉，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这样俊俏的背影都会想上去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吧。
子馨穿着平底鞋悄悄地走过去，本想给他一个恶作剧的惊吓，没想到就在靠近的瞬间，叶天皓突然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她一惊，往后跳开几步，却将右脚稍大的鞋子踢到江水中。
“啊，鞋子……”她扶着石栏，俯身一看，这江水离石阶还有好一段距离，鞋子也被缓缓的江水冲带去远方。
“叶天皓！你干的好事！”她指着他，谩骂着。这条江边公园奇怪的，竟然没有什么人，她的声音在宁静中分外的清晰。而叶天皓只是看着她，温柔的笑意挂满了英俊的脸庞。
“谁让你要吓我。多行不义必自毙，懂吗？”
“哼！”子馨狠狠地吐着气，依着石栏单脚站着。
叶天皓上前，扶她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子馨干脆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了，穿着丝袜踩在冰凉的石板路上，“额…，好冰。”她迅速穿回鞋子，另一只脚踩在这只鞋子上。
微风一阵吹过，江边的柳枝跳起优美的舞蹈，伴随着树叶细琐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在演奏着夜的乐章。叶天皓脱下外套，罩在子馨身上。子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通过衣服将自己温柔地包裹着，她害怕自己一步步陷入对叶天皓的好感中，虽然他总是一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要鞋子，不要外套！”她用这种刻意的口气来保持彼此的距离。
叶天皓许久无语，只是看着江那边星火的灯光，子馨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的他，像是装满了心事，却又是最真实的叶天皓。
“干嘛，有心事？”
叶天皓转过头，微笑地看着子馨，那么柔情的眼神真的能够瞬间融化所有，
“你愿意听吗？”他轻声说，带着一丝沙哑。
子馨没有回答，摆弄着双脚，点点头。
“我小时候的家就在这儿，后来建江滨公园就拆了。那段时光是我最美好的一段童年，父母恩爱，对我有求必应，应该说没有什么我想要他们给不了我的。晚上我们也经常这么坐在江边乘凉，一家三口，非常温馨，我还在这江水中游泳过，那时候水比现在干净多了，还有小鱼小虾抓。
后来爸爸生意越做越大，在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妈妈是家庭主妇帮不了他什么，却心甘情愿在家照顾我，每天等着爸爸回来，最后却等来了离婚协议书。很让我惊讶的是妈妈并没有争吵，只是哭泣地说自己没用，爸爸应该找个更能够在事业上能够帮衬他的女人，两人很快就办完了手续。自然我判给了爸爸，但我还是要求回来和妈妈住。爸爸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给我和妈妈住，生活费也是他让财务每月准时转过来的。我觉得离婚对他们影响不大，因为我还是一样和妈妈两个人生活，经济上也不愁，爸爸依旧是偶尔回来看看我，或者带我出去玩，只是少了三个人共处的时间。
但后来我才发现，妈妈经常夜里起**坐在窗边哭，她甚至自虐地用小刀在身上划出好多的口子，我吓坏了，拦住她，她就疯了一般地大吼是她没用，说自己没有一点用处。我看见她从没有过的激动和自卑，原来离婚对她的打击还是很深的。
我就找来爸爸，原来他有了别的女人，只是没有结婚。爸爸看到妈妈这样并没有心疼，只是狠心地说了一句，如果她继续这么闹，就把我接走。我算是妈妈唯一的牵挂和希望，她当初为了大老远从东北嫁给南方生活的爸爸，已经和她的家族决裂，而离婚后她除了我就再也没有亲人。
后来她也不闹了，自己找了些活干，慢慢地可以养活自己和我，爸爸的钱多是存着留给我。
所以我工作后，她一直忙碌着给我找各种优秀的女孩子，希望能够找一个事业上能够帮助我的女孩，这样就不会再重蹈他们的覆辙，我也可以有安稳的家庭不会出现波折。”
子馨低头听着，原来一直热天派的叶天皓也有他沉甸甸的心事，不幸的人总能马上产生共鸣，她对他滋生出一些想要疼爱的冲动，把自己内心搅得更加混乱。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各种好她是知道的，她对他有过那么几次瞬间的好感，却不能肯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爱意还是普通朋友的关切，也不能确定这个大家公认的花心大萝卜是新鲜地追求自己还是长久的坚持？她弄不清，在她面前的叶天皓有时真切透明有时候却也挂着坏坏的笑容掩藏自己，她也不敢对他有半分的流露，这样的压抑很纠人。
她想到自己已故的母亲，哀叹道，
“其实，父母安好，你至少能够看着他们在身边，这已经是一种幸福了。而父母辈们在那么个新旧交替年代建立起来的爱情，我们也不好评论，毕竟我们不是在一样的环境下成长，也不能理解他们相知、相识、相恋的心情。换一句话说，如果真有一天哪一位离我们去，那时又会多么怀念现在的时光呢？”
子馨的话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把叶天皓多年的心结给默然解开。他从小受尽各种**爱，即使父母离婚，也是对他百依百顺，甚至是更加带有负罪感地对他好。他不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一直潜意识地认为这一切都本该属于自己，也不可能会失去。而听子馨这么一说，想到父母年岁已大，这些年明显看见他们的白发多了，步履也慢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他们会慢慢离开自己，只是每次想到这里他就极力阻断这样的想法，不可能。
“子馨，我想有个家。”他温暖的大手突然覆盖上子馨冰冷的手背面，子馨感到一股暖流通过手指尖极速地传递到她的跳跃的小心脏。
我想有个家，这么多年子馨也无数次在心里呐喊着这句话。小时候听大街小巷播放着潘美辰演唱这首歌，她只觉得那个声音如此沧桑，娓娓地道出内心的痛楚，她却完全不能体会这样的感触。直到她的母亲和奶奶相继离世，父亲找了新的阿姨，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而此刻的叶天皓，也正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情，同样是渴望被爱的孩子。她再一次深深陷入他如水清澈的目光中，他的心中仿佛空出一块地方等待着自己的进入，而她却在门口踌躇不前，再一步是天堂还是地狱，这一切又是虚幻的谎言还是真切的情意。她艰难地抽出手，打断此刻的凝固，
“那就回家吧。”她扶着石椅起身，一步一点地往回走，脚上沾满了有些湿润的泥土，她走得小心翼翼。突然身后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贴近，纵然抱起她，大步走向车去。子馨很不习惯这样的公主抱，而叶天皓却牢牢地锁住她，不然她有动弹的机会，直到车门前才把她缓缓地放下。
子馨重重地哼一声表示抗议，但如果刚才没有他自己也很难走过泥泞的土地。她坐在副驾驶座椅上，开着车门，拿了纸巾擦干光脚丫和另一边鞋子底的尘土。转头就看见叶天皓，死死盯着自己白嫩的小脚，这个臭男人又在乱想。她穿回一边鞋子，用力地关上门，
“看什么看，恋足癖吗？回家！”
叶天皓被逗笑了，这个女孩子脑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非常不纯洁，还很直接不避讳。他倒是来了兴致多逗逗她，
“回哪个家？”他很装傻的口气问着。
“叶天皓！你休想下次我会再和你出来！”她拍着车门吼着。
叶天皓迅速驶离了江滨，留下他认定的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在这片柳荫下，“叶子馨，我想和你有个家。”这句话刻在他心中最柔软的空地，那里只有他和叶子馨。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