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白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她跪在那个女人面前,一声“娘”叫得撕心裂肺。
一个男子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掌,他的手指细长、洁白如玉,他说,“你是我在楚郊外捡来的,从此便以国祚为名,唤你‘白楚’吧。”
然后就是数年如一日的训练,追捕、格斗、剑术,以及三年上山学艺,学了一身岐黄之术。不管她在哪里,只要有那个男人的地方,她的眼光就始终没有挪开过。
但一直萦绕在白楚脑海,不肯散去的是那一年山上学艺归来,她看到朝颜树下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楚倨良转过身来,冷冽又儒雅,他说,“楚楚,你还不认识她吧,她是我娘家表妹,我的未婚妻。”
纵然是梦中,白楚都能感到一阵阵心痛传来。
最后的画面是一个夜晚,她满身是伤,拖着残躯在树林里奔跑,却不知是谁在身后敲了她一棍。
昏迷前,她看到一张狞笑的脸,表小姐——珥玉。
白楚醒过来的时候,枕头已经是一片濡湿了,“靠,要是我娘知道我这个名字竟然这么简单、随意就能想出来的,会不会气得吐血?”
这是她醒过来的第一反应。
她以前一直觉得白楚这个名字还是很温文尔雅的,楚楚动人嘛,但是那个人却是一句“你是我在楚国郊外捡到的,所以你叫白楚。”
幸好不是在村里捡到的,不然她就只能叫白村花了。
过去的记忆已经零零散散记起来了,看来原主曾经是个万年备胎啊。
辛辛苦苦十多年,每天闻鸡起舞,三更才睡,还上山学了三年岐黄之术,练就一身本事,不知道为他出生入死多少次都没有怨言。
转个背,“这是我的未婚妻。”
可是原主傻啊,就算这样,也没离开过那个男人,她就像是楚倨良身边的一条狗,还是连骨头都不用给的那种,并且到了最后,还被他带来的小婊子弄死了。
白楚想原主死前心里肯定很痛苦吧,以至于影响着白楚到现在看到那两个人心情都那么复杂。
“你放心,既然你让我来,我就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白楚捏了捏拳头发誓。
那么先订个计划,首先她好像有些饿了。
穿越过来都好像没吃什么东西,什么好吃的都被似云那头猪咽下肚子了。
“醒醒,醒醒。”白楚推了推睡在旁边还在流哈喇子的似云,楚倨良让似云守着她,结果,这姑娘睡得比她还死。
“怎么了?吃饭了?”似云一擦口水,迷迷瞪瞪地看着白楚。
这就足以看出楚倨良对她的不上心,似云肯定不是一等丫头,她为他差点连命都送出去了,还塞些这种又馋又懒的丫头照顾她。
“是啊,吃烧鸡了,想不想吃?”白楚嘿嘿笑着。
“想吃,想吃。。。”
“想吃自己出去买去。”
“姑娘别逗我了,都这个点了,哪里还有烧鸡卖啊?”
“那你明早上出去买去。”白楚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现在先给我倒杯茶垫垫肚子吧。”
“哦。”似云无精打采地应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来。
白楚一直挨,挨到了天亮,想着烧鸡的肥屁股,公子府的味道寡淡早餐她都没吃两口,可是这个死似云一直挨到了近中午,才把烧鸡买回来。
“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吃了?”白楚狐疑地问。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个我。。。我没怎么给主子买过东西,迷路了。”
算了,不计较,白楚还扯了一只鸡腿给似云,接下来便大口吃了起来,这是穿越过来这一两天里最开心的时候了。
“天呐,你怎么吃这么油的东西,腻都腻死了,还是个女人吗?”珥玉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嫌恶地挥动着绢帕,似这屋子中都是骚鸡的腥气,熏着她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真是阴魂不散啊,白楚还没去找她,她反倒找上门来了。
“真是个规矩的东西,用手抓着吃,脏死了。”
冷静,先冷静,白楚扯开一个笑容,“似云,你先出去一下。”
“哦,好。”表小姐人见人怕,似云溜得很快。
“珥玉姑娘,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皮笑肉不笑,温和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两分瘆人。
“我什么怎么样?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病好没好,结果就看到你这个样子,真是。。。真是给公子府丢人,贱种就是贱种,表哥再怎么养,那也是个乡野山村的下贱坯子。”
她一直不知道白楚是公子府养的暗卫,只当她成天在公子府里白吃白喝。
“你是看我没死,想过来再给我补一刀吧。”
“你。。。你。。。说什么?你脑子被护城河水泡坏了吧。”珥玉明显有些心虚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我那天晚上我在一棵松树后面看到了什么。”
白楚的话说完,珥玉却没有想过去的意思。
“你隔得那么远,我说话再大声些,要是有什么人听去了就不太好了吧。”
“莫名其妙,你能看见什么?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嘴上说着这些话,身体却很诚实地向白楚靠了过去,看来还是真的有些怕做的那些事被别人知道了。
“说吧,你看见了什么。”
白楚两只满手油腥的爪子忽然张开,身子前扑,手上的油腥都擦到了珥玉身上。
“啊。。。”一声惊叫穿金裂帛,震得公子府的飞禽都振翅远离。
珥玉今天来公子府是精心打扮过的,鹅黄色的缎面短褙,蝉翼般细纱撒裙,更兼头上细钿珠钗,俏生生模样,显然为了见情郎,是很费了心思的,现在,添上了两个明晃晃的爪印,那就都毁了。
“白楚,你是不是泡了一次水,把你泡疯了?”她指着白楚,声音又尖又细,像是平时嗓子里的水分都被这一声吼榨干了。
“你不是嫌油腥吗?吃一口才知道油不油。”这身体的原主别的不行,打架、杀人是一把好手,白楚借着这身体,一跃而起,身手迅速、敏捷地把她压在身下。
随手揪了一把鸡屁股就往珥玉嘴巴里塞。
“唔唔唔。。。”珥玉闭着嘴死活不吃,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吃这种满是油的鸡屁股,还是白楚的脏爪子抓了的腌臜货。
“疯子,疯子,放手,放手。”她左右晃动,就连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花了。
“都在干什么?”低沉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从屏风后响起。
白楚两只手狠狠地在珥玉身上蹭了蹭,把油都蹭干净了,施展毕生轻功往床上一跃,就看到那个玄色的身影从屏风后出来。
“表哥,白楚她,她。。。”珥玉见了楚倨良,赶紧迎上去,还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表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是个下人,不配你给我送吃食来。”白楚柔柔弱弱,趁珥玉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先发制人,在被窝里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才疼出了泪来。
“你。。。你。。。我什么时候给你送吃的来了?”
“公子,奴婢对表小姐不敬,请公子惩罚,但奴婢大病初愈,大夫说要注意清淡,实在不能吃油腥,领不了表小姐好意。”白楚看着楚倨良,就起身往地下走,却是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就要往地上倒去。
楚倨良手很快地将她扶起,神色不变,只道,“我罚你作什么?”
“你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逼我吃的烧鸡,怎么变成我逼你吃了?”
“表小姐真是说笑了,奴婢在屋中都没出去过,哪里来的烧鸡?你又没有生病,烧鸡又不是毒药,用得着什么人逼迫吗?更何况,你让公子看看,这像是我逼你的样子吗?”
包着油纸的烧鸡还落在珥玉脚下,她满身上的油,而白楚倒是干净得很,刚刚从床上起来,还没有力气,差点摔到地上。
“你。。。你。。。啊。。。,白楚,我跟你拼了。”珥玉尖叫一声。
珥玉扑过来一副要跟她你死我活的样子。
白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往楚倨良怀中一躲。
楚倨良一把将她掀开,“够了,要闹到什么时候?”
“公子,刚才表小姐也是这么凶的,奴婢不吃,她还亲自吃鸡屁股给我看,说香得很,你看,她吃了一个鸡腿,一个鸡屁股,满嘴巴都是油,奴婢真的不知道表小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定要一个病重之人吃这种东西?”
珥玉多年的端庄形象毁于一旦,她快疯了,但是看到楚倨良不快的脸,只能委屈地望着他说,“表哥她诬陷我,你信我啊。”
“公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白楚何时在你面前撒过谎?”白楚看着楚倨良,目光坦坦荡荡。
“罢了,不过就是见小事罢了,楚楚现在病着,你往后少来她的房间吧。”
楚倨良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揭过去,但话里话外也是在顾着白楚的。
“你。。。”珥玉一跺脚,目光几乎要杀人一样盯着白楚,“好啊,你给我等着。”
白楚现在很不痛快啊,好好的一只烧鸡,还没吃两口呢,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