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的话?”
他靠得近了,有些微醺的酒气落在她的脸上,痒得面上发烫,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不止。他如玉般的脸上点点绯红更添了一丝旖旎情愫,迷离的狭长醉眼带着几分琥珀般透明的色彩,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了一片阴影,乌黑的长发一半垂在衣袍雪白的胸前。
秀色可餐,大约如此吧,白楚咽了一口唾液,好像真的是她占了便宜。
“你是不是醉了?”手依旧被他擒住,他身量很高,她只能堪堪抵在他的胸口,这般说话还要抬头。
“没有。”他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竟似美人一般呵气如兰。
“当真?”白楚觑了觑眉,不相信地看他。
“只是有点晕罢了。”
。。。“那就是醉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醉了就好趁虚而入?”他身子前倾下来,白楚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抵在厢房的墙上,退无可退,看着他整个身子倾倒而下。
这他娘的什么德行?白楚惊吓之间,另一手运了内力,去拿他的肩膀。可手至半空竟被他顺势截住,按了回去,两只手一上一下,被压制得死死的。
“不是说喝了酒就没力气的吗?上次是怎么被那群婆子打的?”
白楚眼睛一闭,头往旁边偏去,奈何她苦苦挣扎竟然挣不脱,在白楚的记忆中,曾经的她几乎难寻对手,在苏子玉手上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忽然那身子没像想象那样倾压下来,只有他的一缕墨发,落在她的脸侧,一股淡淡的幽香。
“你脸红了。”他瞪着她看了半天忽然说道。
“。。。。。。”
“我好看还是楚倨良好看?”
他搞这么半天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的吗?他的脑回路好像从来都没正常过。
“一对璧玉,绝代双雄,不分高下。”
“不行。”他摇了摇头,好似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你好看,你最好看了,你风华绝代,艳冠古今,一树梨花压海棠。”
“我是海棠。”
“好,你是海棠。”
“嘎吱。。。”厢房的门被人推开。
楚倨良一身玄衣,站在门口身姿如松如柏,目光如千年冰封寒潭,光看一眼就冷得人瑟瑟发抖。
苏子玉好像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一丝得逞的笑意挂在脸上,“寒之,你来了。”
寒之是楚倨良的字,这个时代重名不重字,大多人都熟知公子倨良,却并不晓得他的字,苏子玉却如此熟悉,而且叫得这般亲切,倒像是两个相熟老友一般。他们认识?白楚生出一股直觉,而且还是在很早以前便认识了。
“公子,你怎么来了?哈哈哈。。。”白楚的干笑后几个尾音都带着苦味儿,为什么每次别人开门都是这样尴尬的时候。
楚倨良并未回答白楚的话,只盯着苏子玉,“放手。”两个字说得冰冷,目光中的狠厉毫不掩饰,像是暗夜里的独狼。
“放手便放手。”苏子玉嘴边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带着痞意,果真就松开了白楚的手。
妈蛋,白楚现在才反应过来,这货刚才就知道楚倨良在门口,竟是故意引她说那些话来气他,更可恨的是她方才心中慌乱,居然连门外之人的气息都没感受到。这哪里是喝醉了?老狐狸。
手方得了自由,忽然又被另一人抓去,白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那股粗蛮的力道带到了楚倨良身后。
楚倨良挡在白楚面前,目光与苏子玉交错,锋利如寒芒,这种眼神不是仇人就是情人,忽然一丝冷笑浮于嘴角,“许久未见,没想到你现在处处与我作对。”
果真是相识了许久,可楚倨良何时竟与苏子玉有了交情?
苏子玉双手背负于身后,那袖口处还有留下的皱褶,被他握在手中,他昂首好像听不出来楚倨良口中的敌意,却道,“楚与晋早已免战,我何时与你处处作对?”
“不是便好,往后离我的人远点。”
“你的人?”苏子玉的笑变得嘲讽,“这话意思多得很,四公子还是慎言的好。”
“楚楚六岁进我公子府,一身武艺皆是我找名师所授,我公子府挖空心思栽培这样一位明珠,怎的?世子想争吗?”
白楚听到这句话忽然心中便泄了气,果真,要想从楚倨良手上挣脱,难得很。她便是落在蛛网里的虫,用尽浑身解数也是徒劳。
“想争又如何?你与她可有婚约?可定了媒聘?只因受教你公子府,便该属你楚倨良一人,只怕独断过头了吧。”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我九妹温婉、大方,才情、相貌样样出众,世子该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才好。”
“本世子应该把心思花在谁身上与你楚倨良何干?倒是四公子该问问你那德行出众的未婚妻,问问她是否愿意你再娶一个妾?”这句话无疑是在往楚倨良身上撒盐,因为珥玉和张亦的事,多少人当面不敢说,背地里却无不笑话。
这也是白楚真正佩服楚倨良的地方,忍别人之不能忍,纵然如此,他依旧没有说过“退婚”二字。
这是白楚记忆中两人第一次见面,竟是句句不饶人,四公子楚倨良这样不给自己留后路地与人为敌,白楚还是头一次见。她倒不认为两个人真的是在争她一个女人,她还不至于有祸乱天下的本事,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有点像。。。嗯。。。两个小孩子斗气。
“跟我回去。”白楚脑子自己转动着,忽然楚倨良对她说道,像是命令。
“嗯?”白楚这才反映过来,“哦,好。”她不是天生贱骨头,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她只是觉得总不能让两个人在这里吵下去,更何况,她还拿着楚倨良的俸禄呢,万一他一生气,断了她的财路,又找谁哭去。
“诶?诶?公子,慢些,慢些。”白楚还没反映过来,就被楚倨良拖拽着往外走,她脑中思绪太多,一时死了机,竟然这样踉踉跄跄有些跟不上。
苏子玉看着白楚被楚倨良带走,脚上跟了两步,却又顿住,方才嘴边的笑意凝固,眉头深皱,他能在此时留住她,可留了人又有何用?
比起苏子玉的马车,楚倨良的就要简单很多,奢华得很内敛,至少白楚知道,光是壁面上的锦缎便是一匹千金。
车内燃了檀香,清淡、幽冷的味道,楚倨良坐在白楚对面,手中把玩着一块碧玉,头微仰靠在车壁上,双目微颌。缭缭的熏香燃起一线烟丝,白楚知道,楚倨良极爱这香味,却不爱浓的,他的衣物每次只放在离香笼上边三寸熏,若是过了一丝烟气,他便连那件衣服也不要了。
这一丁一点都是原身记忆中的,她曾经像虔诚的信徒,而这些便是条条金科戒律,她放在心口,日夜不忘。
“公子,你怎么会认识苏子玉?”白楚觉得她不应该问这些,但是已经许久没有人说话了,总得打破这场尴尬。
可是没有人回答,那这就更尴尬了,这是白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和楚倨良这么长时间的独处吧,曾经白楚奉若神明的人,于她而言竟也有些坐立不安。
“我今晚不过是去烟雨楼看看情况,毕竟那是公子你给我的产业嘛,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负责任一点,哈哈。。。”她又干笑几声,她是真的怕楚倨良把烟雨楼的差事收回去,若是这样,她往后又去哪里弄银子呢?
说来也奇怪,她拿那么点俸禄却从来没有短银子花,楚倨良心思如毫发的人,竟然也没有疑心。
依旧没有人说话,那就没打算把烟雨楼收回去,白楚发挥她脸皮厚的特长继续没话找话,“公子,你今晚上去那里干什么呀?”她记得他是从来不爱去花街柳巷的人。
“有些应酬。”那沉默了许久的人,终于开口说了话。
双眸睁开,盯在白楚面上,依旧深不见底,永远让人猜不透情绪,“楚楚,你恨我吗?”他忽然问道。
“嗯?”好像这句话和前面几句都没有关系。
“你恨我和珥玉定了婚约,所以你接近安良,你接近苏子玉,楚楚,我不怪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
“哈。”白楚忽然笑了,原来是这样,渣男果然还是渣男,又开始诉苦博同情,从前对原身的感情选择视而不见、装傻充愣,如今知道那一招不管用了,就开始诉苦衷,若是白楚从前没见识过那么多的渣男套路,还真就上了他的道了。
“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白楚打断他的话。
“你说。”
“当日我的迁府宴,明明公子你的一句话,就不会闹出这些事来,可你为什么任由他们搜府?任由他们闯入后院?那是郡主府,也是你送给我的府邸,那么多人在那里来去自如,难道真的是公子所愿意的吗?”
楚倨良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手中的璧玉上,半晌才抬眼看她,“关于这件事,你怎么想的?”他问,他知道,白楚既然说了出来,那早有了自己的计量。
“是因为你以为那听雨亭里的人是我,若是那样,我就成了众矢之的。那之后,你就会把我交与王上发落,表面上是大公无私,实则你会为我求情,你知道王上不敢拂你的面子,如此在所有人面前就都是你的恩典。而我,我一个名声尽毁的郡主,除了投靠你那就是死路一条,你便既得名声,又能掌控于我,让我随时随地为你卖命,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二心。公子,我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