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刚来府上的姑母还等着您去给她请安呢。”桑洛姑姑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楚从来没见过能有哪个人让桑洛姑姑这样烦恶,这样没有办法。
“请哪门子安?我亲娘我都没请过安呢,她算什么?”白楚翻个身,继续去梦想会周公。
“可是她说她是长辈,您堂堂郡主若是不讲规矩,就拉您去县老爷那里去评理,反正现在就在正堂里头骂着呢,可难听的呢,郡主还是去一趟吧,不然不知道骂到什么时候去。”刚睡下,又被桑洛姑姑扯了起来。
“县老爷?”
“估计又是从那个戏文里头学的词,您的这位姑母词汇之丰富,实在超了奴婢们的想象。”
“。。。那我就去会会这位戏精,看看她脑子里装了多少戏。”白楚翻身爬起来,愤愤往外头看去。
“她如今是得了势了,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了,昨天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问的,算什么呐?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也没见她这样瞧不起人的。”
白楚还没走到厢房,就听见这位姑母骂人的声音,十分具有穿透力。
“姑母你少说两句吧,再怎么样这也是姑娘的地方啊,这天都没亮呢,哪能这么折腾人的?”这是似云的声音,又带了哭腔。
“这城里人可就是娇贵,我们乡下,这个时候早起来喂猪了,咱们这些吃惯了苦的人,的确学不会郡主这么会享福。”
白楚觉得头疼得很,几步上去,“咚”一声把门推开。
“姑娘。”似云看到白楚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几步跑上去,跟在她的身后。
一声巨大的声响,将里头的三个人吓了一跳,那刘氏看到白楚怒冲冲的眼神,也不知下意识地想要给自己壮胆还是怎么回事,挺了挺腰冲白楚说道,“怎么?郡主还要吃人呐?”
白楚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另换了一个让人看起来毛骨悚然的笑容,“姑母哪里的话?我刚才在门外听到姑母是在我这儿过不习惯怀念起乡下生活了?那好得很,我就不留姑母在这里吃早饭了,免得乡下的猪没人喂。”
刘氏想不到白楚说这样的话,当初以为要来城里享清福早就把猪卖了,这时候哪里还肯回去?
“怎么?郡主你是不欢迎我呐?我知道郡主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人,你也别小瞧了我们,我这文登也是读了书的,以后说不得做大官、当宰相。”她指了指自己儿子,满脸上都写满了骄傲。
这个时代读书是件很奢侈的事,能认识字就很不错了,若在他们乡下的确是件很值得显摆的事情。
白楚轻轻瞥了一眼那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年轻人,好像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这样咋咋呼呼的,果然,读过几天书的人确实不一样。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她接下来做的事情,“姑母说的很对,我就是不欢迎你们,请你们走吧。”
刘氏嘴巴都长大了,她是按照来接她的人说的那样做的,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注重名声,尤其是孝道,最怕别人说一个嫌贫爱富不尊长辈,所以一个劲儿地给白楚泼脏水,可是她竟然一点都不吃这套。
“你。。。我可是你的长辈,你当心告到王上那里去,治你个不守孝道之罪。”刘氏指着她说道。
百善孝为先,显然这个话是有人教过的。
白楚却笑了,缓缓几步踱在上位,做得端端正正,“姑母方才说到孝道,我这正有几句话要跟姑母说呢。”
刘氏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不由得也有些发憷,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姑母既然知道孝道,却不知君道?姑母见了公子知道下跪,怎么?是我这个郡主不是王上亲自封的么?”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神色忽然一变,色厉辞严,陡然涨了一截气势,生生将那刘氏吓得一惊。
“我。。。我。。。”
“姑母要去王上面前辩一辩那就走吧,我们瞧一瞧王上怎么说。”她见屋中三个人都没有反映,先站起身就往外头走,那个号称读过书的儿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办。
“怎么?姑母方才口口声声说的要走,现在走不动了么?放心吧,门口自有八抬大轿抬着你去。”白楚原不过是为了吓她,王上哪有什么空来管这些内院小事?但是见着的确是有成效,便上来作势拉她。
“我。。。我不去。”刘氏反应过来,一把就把白楚推开,她虽然是个四十岁的妇人,但是长时间地在乡下干活,很有一把力气,这个一推,白楚没有防备,竟就这样被她推开了。
“这恐怕是由不得姑母了,来人啊,扶姑母进宫去。”白楚见此,想着趁热打铁,再添一把火,直接把她吓回去。
她的一声喝令下,外头的脚步声杂七杂八,几十个家丁护卫便已经把这座厢房围住了。
刘氏的一对儿女也被这个阵仗吓着了,她们乡下的官府抓人也没见过这么多人的啊,都挡在她娘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那位江文登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些护卫,白楚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吧,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子憨劲儿。
“表哥,你急什么,是姑母说要进宫的,我这不是让人来扶她么?”
“哎哟,我不活了。”白楚的话音刚落,却听到一阵哭声,那刘氏本是躲在儿女身后,却不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是要杀人了呀。”她把大腿拍得“啪啪”地响,哭声又响亮,就是门口的护卫也被她这个做派吓了一跳。
“是我们人穷了啊,走了这么老远来投奔亲戚,人家看不上我们,叫这么多人来打杀我们。”
“老虔婆,谁打杀你了?”桑洛姑姑实在没有忍住,指着刘氏骂了一句。
“让别人来听听,连个下人都能骂我,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刘氏听了这句话,反倒是觉得自己哭得有用,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雷声大得震天,却也没见着几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