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没有和陈清秋他们出去赏景,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陈清秋没带他出去,况且他也不想出去。
不过他不出去不代表他不知晓外边发生了什么,照他看来,那个落魄的穷困画师倒是挺适合某间学宫的。
对于外头的景象,庚辰见怪不怪。他作为妖修里边实力上等的大妖,什么没有见过?哪怕是些更为离谱的景象,他也曾看过许多。
不过胡瑞雪在外边破境,庚辰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胡瑞雪一对凤眸子微微闭着,看不出他此刻是真醉还是假醉。
最中间的那棵几人粗大的梨树,始终有花瓣落下。少焉,胡瑞雪站至梨树枝头,手中剑器浑脱,雪见莹三两下如回风,汇聚起一大片梨花儿,浏漓顿挫。
接着胡瑞雪从枝头飞出,雪见莹剑下的梨花花瓣化作其两翅,接着雪见莹向天空掠去,又似一行白鹭上青天。
胡瑞雪脚踏在雪见莹上,直冲云霄。这番青衣乘白鸾的景象,与一树梨花压海棠相互映衬。等到胡瑞雪落地之时,对着陈清秋启声道:“我已入青丝境了。”
此刻那个已经走远的落魄少年,后悔今日见好就收了。早知道还有这一出,多留一会儿,画下来以后不怕没人买。后悔的他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口气,说了句:“罢了。”
棠西小镇虽然不大,但其实也不算小,这处奇异景象不过只是小镇的一小个部分罢了。在以前的老人口中,这儿还有一个别的称呼,叫川红别院。因为进出只有一条道,而且这无数的客栈将此处围成了一个圆,因此看上去此处倒像是个豪绅的富饶院子一样。
故而才有了这个称呼。
某间客栈之内,一位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对屋内的几人说道:“你们看见外边那个人了吗?好像有些不一样。”
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走向阳台,并且高声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让某来看看。”
刚走至阳台就看见了之前胡瑞雪青衣乘白鸾的景象,这大汉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他娘的,是变戏法吧?”
此时坐在床边带着斗笠的男子开口说道:“别管他变不变戏法了,别忘了目的是什么。”
江湖上从来不缺戴斗笠的大侠,更不缺少打打杀杀。甚至于那些个抢夺秘籍法宝的事,也属于见怪不怪的。
坐在斗笠男子旁的,是位女侠客,穿了一身开衩袍子,坐在床沿。一双玉腿,当真是勾人魂魄。不过最让人感叹的还是那一对小山峰,说雄伟怕都是贬低了她那一对的壮阔之色。
这女子说话好似捏着嗓子一般,有些尖锐,“那周家公子,当真会带着那本秘籍在身上不成?”
斗笠男子郑重说道:“这消息断然是错不了的。”
而远处的白衣男子勾了下嘴角,无人瞧得见。
“那何时动手?”波涛汹涌的女子说道。
“等他赏花归来便动手。老二,你先去他转角处候着。”
斗笠男子说完之后,黑暗里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好”。
此处布局,斗笠男子一行人自然是为了夺取那个周家公子身上的秘籍。至于这周家公子,他本是白石驿白马门的少帮主,因为不喜欢少帮主这个称号,在江湖上总喜欢别人叫他一声周公子。
白马门本是白石驿一带,哪怕在梁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江湖大派。本身就是崛起于白石驿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更是因为帮主周善财使得一手好棍法,连续棒挑数十名江湖高手之后,再无人敢惹起锋芒。后来拉扯了一帮兄弟,在这混乱的白石驿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诩了一个白马门。后来越做越大,现如今已然是西梁江湖中的一座泰山。
这位周公子叫周敛,因为他老爹觉得他那个善财莫要善多了,所以给这个儿子取了个敛财的的敛字。
周敛其实早就看过了这川红小院的景色,今日来,主要是带了两个姑娘来长见识。二位姑娘以前哪里瞧过这种景象,一声声称赞夸在周敛的心头,他得意至极,觉得小妞们这回跟大爷出来长了见识吧。
后来胡瑞雪树下舞剑,这两个女子更是拍着小手惊叹,对着一旁的周敛说道:“周公子,那个人好厉害啊。”
周敛听到这儿,心里骂道:“这他娘哪里来的小子抢了今日小爷的风头。”
而客栈内几位江湖人士,今日便要动手了,起因自然是周敛的那本秘籍。
这秘籍原先在某处佛庙里发现,后来被外出游玩的周敛捡到,他回去之后,仔细研习了一番,发现竟是一本刀法秘籍,而且,颇为玄妙。
本来周敛随他父亲,练一手精妙棍法,但是周敛始终不得精髓,所以周善财都开始怀疑这儿子到底适不适合习武了。更过分是,周善财还生出过让周敛去念私塾的想法,后来想了想,就周敛这样的性子,习武都不行,能念哪门子书?
自从周敛在佛庙里得了这本刀法秘籍之后,偷偷背着他爹练了起来。起初一些个什么气啊冲啊引导之类的术语,周敛别说知晓了,听都未曾听说过。
但后来就顺着手练了下去,几个月之后,这位周公子出现在江湖上,凭借一手玄妙刀法,击败了好几位使刀的前辈,这才声名鹊起。
但是放在诸多有心人眼里,便能推测出周敛定是有了别的奇遇,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拜了名师。只有极个别人才知道这位周公子是得了一本刀法。
今日斗笠男子为首的五人便是知情者。
周敛自从习了刀法之后,就算是周善财与他切磋,都渐渐露出下风,所以自负的他这趟出行也不曾带着护卫。
何况,周敛觉得要是带着两个帮手,在陪着佳人岂不是显得自己那么没用么?
从海棠林的青石板小道回客栈的路上,趁着暗处,周敛悄悄捏了一下某处,心里夸道好手感。而身旁传来娇羞一声,周敛跟着嘿嘿笑着。
走到转角处时,前方便是屋子,周敛心想今日老子定要做那个金枪不倒的好汉子。
可容不得他多想,一位全身皆黑的刺客从梁角处跳下来,直取周敛的性命。
虽然没有带护卫,但是周敛刀还是随身带着的,只是从长刀换成了细刀,这样显得风流倜傥一些。
周敛推开了身边的女子,从腰间拔出刀来,眼神阴暗的看着这个黑衣人,说道:“这就迫不及待了?”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手中的短剑再一次向周敛刺过去。
“来得好。”
周敛举刀劈过去,刀剑相撞在一起。结果还是周敛力气稍大一些,黑衣人暂时未拼过,向后撤了几步。
望着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周敛不屑的笑道:“既然是为了秘籍来的,那本公子就让你见识见识。”
刀卷风尘,周敛自负的说道:“这一刀,名叫望江。”
周敛出刀不快,但是却颇有气势,黑衣人只感觉有无数江风从自己的身边吹过。接着就是刀至,而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快!
只一下周敛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于是黑衣人的一条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答滴答流在地上。
趁着周敛收刀之时,屋内一个络腮胡大汉提着一对大锤砸来。
周敛破口大骂:“他娘的,还有后手。”
骂归骂,手里可一点儿都不曾慢下来,举着刀招架,但一对巨锤雷霆万钧。周敛竟然双腿颤栗,好像要忍不住跪下。
吃力的接下了这一锤,赶忙一个后撤,周敛此刻觉得五脏六腑好像被这汉子锤裂开来,这是怎么样的怪力啊?
接着周敛又是之前对付黑衣人的一刀,对着络腮胡大汉劈过去。
但是这回显然对方有了准备,并没有起到之前对黑衣人的那般效果,于是周敛开始了第二式。
“吃爷这第二刀,阅江。”
这一刀还是带了个江字。
同之前的望江却又不相同,如果之前那一刀是黄昏后的江上风,吹至浪潮上,击打起点点浪花的话。那么这回这一刀,又别是一番景象。
这一刀像是人在高楼处,望着身前滚滚逝去的大江,颇有些处在星垂平野阔,看月涌大江流的味道。
这一刀当真是气势磅礴,而且就是气势磅礴,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掺杂在里边。
看着络腮胡汉子被击退几丈远,甚至地上隐隐有刀痕,周敛笑道:“老子以为你是所向披靡的,没想到,还是挡不住小爷的刀嘛。”
房中再有人出手。
出来的这位是那女侠客,手里持一柄软剑。
看见来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身材极好的女人,周敛调戏道:“好姐姐,你也是来抢秘籍的?早知道好姐姐你来,哪里需要好姐姐你抢,只要好姐姐要,小生拱手相让便是。”
说完,眼睛没往好处瞟。
这女人咯咯直笑,依旧用着她那捏着嗓子的声音说道:“小弟弟可真爱说趣,就是不知道你招架不招架得住姐姐这两招啊。”
周敛道:“别说是两招,就是百招,千招,万招也得接啊,小生我在白石驿的好名声,不信姐姐你去问问,那个妹妹不得夸赞夸赞几句?”
“真是个嘴上不把门的。”
说完,这女人一剑抽了过来。
“姐姐你好狠的心啊。”周敛刀下可不留情,侧身躲过那女人的一招,便压低重心冲向她。与这长兵器作战,近得了身,胜算便是大了五分。
起手就是第一式望江,女子也是知道这一刀速度极快,也不跟周敛作纠缠,转身便走。周敛在后边追着,嘴里还一直没个把门,“好姐姐你倒是别跑啊,让小生近近你成不成?”
近近还是进进,谁知道呢?
“姐姐你看这招行不行?”
周敛出刀第三式,此招镇海。
周敛这第三刀就是最平凡的抽刀,然后劈出去。但是这也是周敛最得意的一刀,这一刀在那本刀法秘籍里记载最少,但是也是最下功夫的一刀。
抽刀断水水更流。当时周敛在练此刀的时候,对着一条溪流抽刀,然后劈刀,一直循环往复。终于有朝一日,一刀劈出,溪流从中断开,虽然只不过那么一瞬,但此一刀让周敛领悟了这招镇海的真谛。
与之前两刀比起来,这一刀平淡无奇,毫无亮点。但也就是这一刀,让那女人觉得躲无可躲,只能硬接下来。
“好姐姐,这一刀下去,你可能会死的。”
周敛嘴上这么说着,但手下可丝毫不曾留情。
“好弟弟你放开手来就是,看姐姐接不接得主就行了。”
这女人软剑缠上了周敛的刀,随后脚踩着房角的顶梁柱,横在空中,从胸口掏出几只毒针,朝着周敛扔了出去。
周敛可不想和这女人一换一,收了刀,一个滚地便躲过了毒针。
屋子里边的白衣男子终于出手了,又是一个使剑的,周敛忍不住说道:“他娘的,今天这是入了剑窝了是吗?短剑,软剑,你又是个什么剑?”
白衣男子没有理会周敛,静静出招。
周敛可不会第四招了,那本刀法虽然有十八式,但他自己只能够理解前三式,后边的,怎么也看不懂了。
屋里那位看周敛反反复复只有这几招后,终于出手了,他同之前的人不一样,他是用刀的。
周敛阴狠笑道“总算来了个不一样的。”
斗笠男子可不跟他废话,出手尽是杀招狠招,哪怕是些阴招也照样使得出来。
本来周敛此刻已是油灯枯竭,而拐角处正好见陈清秋三人走来,周敛看到胡瑞雪后,突然心生一计。
他先是举起刀,一刀向斗笠男子扔过去,随后朝陈清秋跑过去,至于为什么不朝着胡瑞雪跑,周敛估摸着胡瑞雪这么强,自己肯定打不过。而陈清秋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所以周敛朝陈清秋跑过去。
跑到陈清秋身旁时,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将这秘籍扔进了陈清秋怀里,之后大声喊道:“在他怀里,我现在没了。”
周敛很清楚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