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国众多城市里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传统节目,这个传统节目的由来已不可考,或许是因为不能把元旦这一天变为名副其实的“过年”,才以不同的方式来表达国人对新的一年到来的热情盼愿。这个传统节目的名字就叫做——穿城赛跑。
“穿城赛跑”是不是每个城市都有,这一点汤伟无从知晓,即使是到了后世网络发达的年代,也搜索不到以此相关的信息。
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词,也是因为一次偶然。
小四下学期的时候,他学会了骑自行车。到了小五,就经常骑车来上学。(因为骑车可以比坐轨道车多睡一会)有一次车坏了,他在第二天上学前才发现,在赶不上轨道车的情况下,他只能跑步去上学。
结果他只用了15分钟就跑到了学校,没有迟到。这事儿让他有些自豪,便在小群体里炫耀了一番,后来这事被小区里一位念中学的学长知道了,便跟他开玩笑说他可以去参加“穿城赛跑”了,他才知道原来每年元旦K城都会举行这样一项赛事。因此,在小六上学期的时候,他便真的去报了名。
为了跑好比赛,他从11月底就开始早上跑步上学。每天7:05分出发,花20分钟左右的时间跑到学校,他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终于迎来了1992年的元旦。
1月1日。
汤伟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尽管他晚上10点多就上了床,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很期待明天的比赛,尽管学校每年冬季都会抽出一天时间来举行运动会,但他从来没有这种莫名的心情。他幻想,明天参加比赛的人多不多,他能不能拿到名次,观看比赛的人有多少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反正就是特别兴奋,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他甚至想要出去外面跑一圈好让自己消停下来,可又怕被老妈骂,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耗着时间。等他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汤伟赶紧起了床,洗漱过后去车棚里把自行车推了出来,开始擦车。等他把车变得亮堂堂的,才听到老妈喊他回去吃早点。
吃完早点,汤伟独自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等待。虽然想要早些离开,可是他早就和王慧约好了一起去。
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时,王慧才踩着欢快的脚步从楼梯间下来。今天的王慧有些不一样。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麻花纹手织毛衣,黑色的紧身细腿裤,头发用很精巧的黄色发带束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庞看上去竟然有些闪闪发亮。
她的皮肤略微有点黑,那是平常运动的结果,她是少体校篮球队的,从小四开始一直都有训练。所以论个头,她比汤伟还高一些。
汤伟看得有些小呆,直到她背着小包很自然的坐到了他站起来后空出的后座上,说了一句,“走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骑上车出发。
“穿城赛跑”的起点就在铁路小学过来200米,彩云路和东风路相接的T型路口上,也是火车站的入口处以及幼稚园的旁边。总之,那里平时就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它的路线途径东风路、市西北路、人民北路再转回起点,全程4.7公里,比赛时间段内,禁止一切车辆通行。
汤伟和王慧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到处挤满了人。把车推放到学校里,他们转回来在人群里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带着工作标识的人员问了下,又到他所说的地方报了名字,领了参赛的号码布,这才挤到街边的一个角落里等待着比赛开始。
比赛是分组制,一共分为10组,每组100人,前面一组出发后15分钟,后面一组起跑。这样的安排主要是为了方便将前后两组人区分开,只是在比赛的过程中,还是会不时出现先跑后到的参赛者。这并不奇怪,重在参与嘛。
好不容易到了9点,组织的人员吆喝着让围观的群众团团散开,空出了当中的街面。
一个30多岁身穿运动服头戴黑色遮阳帽青年男人领着一群胸前别着号码布,年龄在50岁以上的老男人们走了上来,他胸前挂着一个哨子,一手提着个小喇叭,一手拿着一根花色短棍,他用短棍指着方向,用喇叭喊着那些没有散开的围观者,直到他们走出范围,才让那群老年参赛者走到画好的起跑线前。
他看一下时间,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比赛抢来,扬起手臂,对着天空喊道:“预备——”
“啪!”在手提喇叭余音中,比赛正式开始。
汤伟被分在第8组。经过了2个小时的等待,刚到这里时那种迫切炽热的心情渐渐褪去,看着一组又一组人出发,汤伟似乎也有些急躁起来。这所有的变化都一丝不落的留在了王慧的眼中,她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就那么坐在商店门前的石阶上。
“干嘛?”汤伟问她。
王慧笑了笑,“给你一样好东西,”说着把背上的小包打开,拿出一个保温瓶来。拧开盖子,里面是褐色的液体——是可可,因为冒着淡淡的白雾,汤伟很快就闻出味来,王慧给他倒了一杯,“喝吧。”
看着他把可可喝下,王慧说道:“怎么样,现在心情应该好些了吧?”
闭上眼,汤伟感觉到刚才那种不快的心情竟然真的慢慢退却,有些惊奇地开玩笑说,“原来你是个魔女呀。”
王慧呸了一声道,“哪有,只不过是带甜味地食物能够转换人的心情罢了。”
又过了段时间,终于轮到汤伟他们这一组比赛了。
汤伟检查了下鞋带,把外套脱下来递给王慧,“加油!”王慧轻声鼓励着接过。汤伟点点头,走到了起跑线前。
他们这一组人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年龄在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之间,他明显是最小的,可是他并不害怕,输这种事,他还真没有想过。
枪响后,汤伟随着人群冲了出去。
大概是平时都有锻炼,汤伟跑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前面,不过人小腿短,即使和别人一样的频率,也陆陆续续被人超了过去,但总体说来,他居然没被太多人拉下。
队伍很快就跑完了东风路,这时,汤伟胸腔的火辣感才渐渐升了起来,伴随着火辣感出现的,是口腔里唾液的急速增加。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他已经习惯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中长跑运动是一种对抗孤独的运动,但他知道,只有在这种苦痛状态中坚持,才有赢的可能。
他如机器般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两旁标志X建筑不断地向后退去,十四军后门、汽车北站、林机场、解化技校······一转眼,他就踏上了人民北路,转往返程的路上。
离开了泊油的公路面,水泥的路面似乎更柔软一些,只是身体的苦痛感有增无减,呼吸也愈发困难了。汤伟并没有停下脚步,双腿仍旧不停地循环迈动着。
充当护卫任务的三轮摩托跟着他行驶了一段距离,车上的工作人员对他观察了会便加速离去。也许在他们眼中,这个小男孩完全可以放心。
未完成的路线越来越短,终于,在东风路与人民路交叉的十字路口转弯之后,汤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距离。
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拼命的迈动着双腿,想要快些!再快些!远远的,他看到了在他前面跑完的那个人从路边的工作人员手中拿到了一件奖品,他跑得愈发卖力了。可是,当他越过终点前伸手过去的时候,那工作人员却摆了摆手,示意奖品发完了。
怀着失落与不甘的心情,他结束了他的第一次“穿城赛跑”。王慧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用一块毛巾帮他擦着身上的汗渍,然后搀扶着他在附近慢慢走着,过了一会才找了个地方休息。
“真可惜,”渐渐恢复过来的汤伟看着她笑了笑说。
“没关系,我相信你明年一定可以拿到。”看着他眼中那一抹不甘,王慧鼓励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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