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人“过年”的时间比较长,严格意义上来说,要到正月十五小年过后才算结束。
这一点Y省人可算发挥到了极致,可能是为了多吃一点好东西,大部分地方硬是把小年放到了正月十六。
所以,直到正月十六过去,大人们这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毕竟,过年太折腾人了,体力和钱包都有严重损耗。
但对孩子们来说,永远都希望过年能够无限循环下去,不但有吃的、玩的、穿的,还有比平时多得多钱花。
正月初的头几天,张彤舒一直病着,熬到初五才总算好了些,只是因为过年事多,这病也就断断续续,直到小年过去这才痊愈了。
郭文元道是不生分,开始时只是夜里出车白天赶不回来送孩纸去幼儿园时才把郭燕托给她照管,后来干脆就把女儿丢在了她家,只有在家时才偶尔领回自己家里享一下天伦。
也是因为这样,张彤舒这才发觉郭燕的衣物有点少,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做为女孩子,穿的东西比自家儿子还要少些有点不像话,而且唯一的一件毛衣还是商品衣,不仅薄还不太保暖。张彤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动手给她织一件毛衣。
这天到街上购买了毛线,吃过晚饭,张彤舒带着织具和毛线出了门。
紧挨着她家这栋楼的纵向方向,建有一个篮球场,与篮球场相邻的就是机务段的职工俱乐部。这是80年代在娱乐种类有限的情况下,各单位作为对职工及其家属关怀所付出努力取得的成果展现。俱乐部和球场的边缘地带,铸有一些水泥桌椅。
平常的时候,吃过晚饭,这里就会开始热闹起来。孩子们在球场上有的打球,有的溜旱冰,还有的女孩子会来这里跳皮筋。有一些妇女会坐在那些水泥凳子上,一边看孩子一边说着闲话,其中还有些手头还做活计。
杨嫂(许丽萍)、王淑敏和李艳芬就是那种喜欢在闲聊中做事的人。多数日子里,她们在晚饭后便会拿着自家的小凳子相约出来到俱乐部这里,一边等待录像剧的开始,一边做着活计。
80年代,在那个影视剧乏善可陈的年代,很多单位都会挑出一个聚点通过播放影视录像来丰富大家的生活。当然,可看的剧种有限,而且那时武侠风盛行,基本上播放的都是香港台湾的武侠剧,像《射雕英雄传》、《十三太保》之类的,汤伟小时候都是在这里看完的。
对于许、王、李三人的这个习惯,张彤舒自然很清楚。只是因为郭燕的事情,三人在屡劝无果后便不怎么主动踏进她的家门了,她也不好意思跑到这里来自讨没趣。
可是今天,为了讨教织毛衣的事,她不得不去。刚进俱乐部的大门,张彤舒就看见了她们。同往常一样,三人在聊着天,手里也没闲着,好像聊到什么高兴的事情,正笑着。
“杨嫂、王姐、李姐,你们都在呢,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王、李二人看到是她,笑容不由得收敛起来,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过了。杨嫂毕竟年长几岁,又有除夕夜的事,心里早没了那么多芥蒂,对着张彤舒说道:“小张来了啊,有事吗?”她知道张彤舒没事不会出现在这里,就她家里的一老一少,就不允许她长时间离家,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
“我来问问,这花式的毛衣应该怎么织的?”张彤舒说着在三人旁边坐了下来,接着从包包里拿出一本毛衣编织的书籍和她的织具。
因为生长在干部家庭,在嫁到K城之前,她并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些,即使有书参照,也不太会,自然想得到为贴补家用,经常做一些手工品的她们指点。就像刚才过来时,她就看到杨嫂也在织着毛衣,王淑敏在绣花,李艳芬在纳着鞋垫。
一年中的大多时候,都能看到她们在做着类似的事情。也不一定是为自家人做的,有时候会因为被别人所做,有时候则是做一些放着,比如像刺绣好的图案,多半会用来做枕头套之类的东西,在比较亲一些的朋友结婚时作为贺礼送出去,既方便,又实用,还更能让对方感到自己的诚心,何乐而不为?
“我看看,”杨嫂偏头看着绘册,“那一种?”
“这个,”张彤舒指了下其中一个图案。
“这个呀,”杨嫂说着将张彤舒手里的织具接了过去,一边说着,一边手动给她看,过了一会,问她,“明白了吗?”
张彤舒把织具拿回来试着做了一会,看着杨嫂,“是这样,对吧?”
“没错。”
得到肯定。张彤舒把织具收好,凑过头去看着王淑敏正绣着的绣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两只鸳鸯浮游着,一只远眺,一只回首相望,空中飞着一只蜻蜓,几株水草随着水光荡漾。
老实说,这绣案的意境并不怎么出彩,只是比较适合王淑敏的刺绣风格。她绣图时没有用专门的绣针,不能绣起来一片一片的,既快捷又好看;她刺绣用的是普通绣花针,很细很小,每个图案只能一针一线重复作业,这样制作的绣品在图案不会太精美复杂,观赏X稍差,但胜在牢固,制品即使反复洗涤多次也不容易脱线,能够较长时间维持绣品的完整性。
“是谁要结婚了吗?”
“是我一个老家的表妹,”王淑敏继续绣着她的花说,“再过两个月就是婚期,我要赶着做出来,好托亲戚带过去。”
“哦,这样好的礼物,她收到一定会很高兴的。”张彤舒说着奉承话,但也不违心,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和王、李二人多说几句话,好缓和一些彼此的关系。
所以,她又很自然的把头偏向另一边,“李姐,你做的鞋垫蛮好用的,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给我做几双呗?”
“谁用的?”李艳芬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有些警戒的问道。
“郭燕,”张彤舒说着指了指包包里的毛衣,“那个也是给她织的,李姐,你难道不觉得这孩子很可怜吗?”她并不打算欺骗李艳芬,也就实话实说,并晓之以情起来。
可惜李艳芬并不买账,说,“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可顾不过来。”
张彤舒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又跟她们闲聊了一会,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