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孩子上了学,张彤舒愕然发现儿子汤伟开始不赖床了。每天总是在她设置好的闹铃响起来之前就起了床,等着吃过她亲手做的早餐,然后精神饱满的去学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有时候轮到郭燕头天晚上不来她家睡觉的日子,假如第二天清晨,张彤舒一时懒起,便会直接给汤伟早餐费,让他自个去买早点。
对于上学,汤伟自然是喜欢的。因为孩子对于新鲜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而在学校里,不仅能够认识更多的小朋友,还能学习到新的知识;尤其后来母亲开始给他钱让他自己解决早点问题后,他更喜欢了。
下了轨道车,汤伟跟着人群走在彩云路上。清晨的彩云路格外的热闹,刚进路口,路两边就有农户在贩卖蔬菜。这些菜都比较新鲜,一般都是农户们在头天傍晚,从自家菜地里采摘下来,在田野间灌溉的沟渠里粗略的清一清尘土,次日挑到市场上来卖;当然,也有凌晨采摘后直接过来的。
菜贩们一般用张塑料布垫着,就直接在街面上卖,而两边略高一截的人行道,则是多半被各式的早点摊给占用了,只有几个是卖肉的摊子。在86年,一般工人每个月的工资也就几十块,所以消费水平也不高。以K城来说,一碗米线的价格也就在1.5-2毛钱左右,搭上2两粮票。
早晨走在这条街上,各种餐点的香味直扑入鼻。不过对于吃汤伟不怎么讲究,管饱就好。一般都是用1毛钱和1两粮票买两个包子或花卷,不怎么吃米线,把省下来的1毛钱和1两粮票当做零花。
彩云路的热闹繁华延续了半条街,在火车站的出站口前,像是有张无形的巨手把这份繁华悄然拽住,掩盖了下来。或许,是怕这份喧嚣惊扰了南来北往的旅人,好让他们在平静的心态中搭上向南、向北的列车。
80年代的K城还是通往州内各地或省城的必经之地,重建的火车站因此比起州内各地也较为气派,古老的铁路线还在发挥着她最后的余热,小巧的绿皮火车,每天早晨从这里缓缓出发······
下午放课后。
因为距下一趟轨道车发车的时间还有45分钟,汤伟收拾还书包,慢悠悠的从学校里出来。
刚开学的时候,他还会跟王慧(王淑敏的女儿和他同班)一块走,被一些同学取笑了几次之后便不好意思了。反正目的地都一样,到了转盘那,照样会玩到一块。
校门外的街道上零星散落的摆着几个卖零食的摊子,和世纪后那种异常热闹不同,80年代人们对赚钱的意识并没有那么强烈,这也难怪,在住房、医疗、教育基本都公费的年代,人们对金钱的需求并不是那么迫切。
即使是铁路小学这样一所有着丰富潜在从商资源的小学校,校外50米内外的零食小摊,固定的也只有一家,还是汤伟同班同学的奶奶开的。
其余时而出现的摊贩中,最常见得是捏面人和糖花雕的摊子。这两种都是地地道道的传统工艺。
捏面人的摊子是用两短一长,三根木条为主制成的“干”字型移动式小摊。小摊横着的两根木条上,向上的一面,扎有密密麻麻的小孔。竖着的木条上,两根横条之间,用钩子穿挂着几个小罐子,稍大的罐子里装着面粉或糯米粉,其余的罐子装着各色的上色颜料以及石蜡和蜂蜜水。
面人师傅先把两个略大面球,用竹签串起上色,再用手指捏造或用各种小工具进行细加工,完成后,把干裂的地方用蜂蜜水湿润一下,便插到木条上的细孔里进行贩卖。大多是关云长、孙悟空、猪八戒等华夏历史和小说里的经典人物造型。
大多数小孩对猪八戒比较情有独钟,与艺术无关,因为老猪的体型比较大,可以额外的多吃一点。
不过这可由不得你选,横木条与竖木条之间挂着一个像时钟一样的小圆盘,不过圆盘的边上刻着的不是时刻表,而是各种人物的造型。圆盘的中间、指针的位置串着一根小竹片,圆盘边有个开关的线,拉一下,竹片就会转起来,等停下来的竹片尖的一头指到哪个人物造型,消费的孩子便只能得到哪一个面人角色。
糖花雕(也就是传统糖艺)的摊子比较大,一般都用小推车推着。摊子主要分两块,一块是个转盘,构造和面人摊位上的基本相同,圆圈的四周也都是各种动物的造型,只不过它的指针是用手指去拨动的,旁边插着几个制作完成体型较小的糖艺品。
这些动物的图案中,最大的是龙和凤,次一级的是鲤鱼。这些图案一般很少会先做出来放着,多数是消费者转到它们,摊主这才点燃随车携带的煤油炉,用小锅把糖块熬开,用中等的汤勺舀起,在另一边摊位的白色大理石板上当场制作。
勺子凝悬在雪白的大理石面上方,手腕微微倾斜将里间的糖汁漏下,当滴落在大理石面的那一刻,糖汁的痕迹在意识的cao控下,不停的在大理石面上来回盘旋飞舞,一张张精美的图案便渐渐呈现。
相比面人,汤伟比较喜欢糖花雕一些,原因无他,转到大的图案时,吃得时间要更久一些。
不过今天,这两个摊位都没有出现,就算出现,汤伟也不一定会去花钱。虽然面人和糖花雕都只要5分钱,不算贵,但他偶尔还是会买点别的,因为校门口偶尔会有人来出售一些野果之类的小食品。而对于同学奶奶贩卖的咸菜、萝卜、酸梅粉等等零食,他不是很喜欢,也就没有在校门前的那一片位置停留。
他顺着路边的人行道走着,走到150米外的旧幼稚园大院外,耳畔传来了奇怪声响。
穿过马路他走进大院里,这座废弃的幼稚园里种着一颗会结灰白色小果的大树,有一栋两层的木地板楼房和几间平房小屋。这些都是当年法国人的遗留物,流经近百年的岁月依然坚固如昔。
幼稚园搬迁之后分局就将这里对外出租,只是木地板的小楼房面积太大,一般都闲置着,只有几间平房常有租户。那道奇怪的声响就是从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汤伟朝里面勾了勾头,只见屋子里左右各放着两台1.7-1.8m高大木箱子状机器,每台机器前都围着几个小学生,不时的喊叫指挥着什么。他走进去垫着脚尖向里张望,只见木盒子里放着一个像电视一样的东西,而且是彩色的。玩家‘操’纵着里面那架银白色的小飞机,射着子弹击打飞行物的同时,左右飞舞着闪避着各种迎面而来的射击物。
汤伟立刻就被这一画面给吸引住了,他并不知道这是一款日产的雷电系列游戏,只是由衷的觉得,这东西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在娱乐业极度匮乏的80年代,华夏国有很多可玩的东西都是舶来品。其中电子游戏可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华夏国历来有玩物丧志的旧观念,就算到了世纪后国民对游戏产业也一直持着消极态度,而电子游戏又是其中比较新奇、技术含量略高、最容易吸引孩子的新兴产品,因此首当其冲的被家长们抵制。
所以,别说在80年代的华夏,就是到了2019年,国家也从来没有扶持过这一产业。而华夏对电子游戏产业的制作,也是从90年代初才开始。
汤伟看别人玩的起劲,不由得心动起来,到门口售币处问了下游戏币的价格,一个2角钱,比他吃碗米线还要多。虽然觉得贵,但脑里就是一直翻转着刚才的游戏画面,他咽了咽口水,咬咬牙,还是狠心掏出了存了几天的零花钱买了一个。
他在旁边排着队,等到前面没有人投币了,他把游戏币投了进去。
开始键按下,一架银白色的小飞机从屏幕的下方飞了出来,片刻后,屏幕上方一架架的敌方飞机发射着弹幕开始出现。汤伟左手不停的按着发射键,右手‘操’纵闪躲,旁边观看的孩子看他手生,不停的出声教他。可是,当敌方的弹幕从稀疏变为稠密时,他很快被击毁了······
虽然持续的时间还不到5分钟,可汤伟从此便迷上了电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