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孙有余等截教门人在道法之下元神出窍,随着那道白光来了仙界。
等孙有余能睁开眼时,他和一众晚辈出现在一处小广场;场中整整齐齐站着一群面貌一模一样,透着剽悍之气的道士。
不等孙有余等人发问,副山长已经吩咐道:“以我等元神之体去拜见教主不恭,是以老夫早就联系过了雷部天兵,让他们备下这些天兵肉身,让咱们暂居其中。你们各以道法改变形容,以缘来面貌为宜,准备好了之后,老夫便带你们去碧游宫。”
众人听明白之后,暗道副山长办事妥贴,各自选了一具肉身附上,不多时便一个个伸胳膊蹬腿,身形变幻,成了原来模样。
孙有余也选了一具,进入之后暗暗观察着神将肉身,见其中结构与神将大有不同,此肉身像是自然长成,并无半点禁制痕迹,却是天然一副神仙躯壳,谁来都能掌控。
孙有余心中惊骇,也收了些近来一帆风顺滋养起的傲气。
副山长放出一片硕大的云辇让众人坐上,法决一出,飘飘荡荡便往碧游宫而去。
大概飞了一时三刻,众人便来到东海蓬莱岛紫芝崖碧游宫。
孙有余展目望去,果然是个好所在!
前人有赋为证:
烟霞凝瑞霭,日月吐祥光;老柏青青,与山风似秋水长天一色;野卉绯绯,回朝霞如碧桃丹杏齐芳。彩色盘旋。尽是道德光华飞紫雾;香烟缥缈,皆从先天无极吐清芬。仙桃仙果,颗颗恍若金丹;绿杨绿柳,条条浑如玉线。时闻黄鹤鸣臬,每见青鸾翔舞;红尘绝迹,无非是仙子仙童来往。玉户常关,不许凡夫凡客闲窥;正是:无上至尊行乐地,其中妙境少人知。
宫门前早已立着两名老道,一人一身水蓝道袍,另一人则是一身火红道袍。
两老道眼中泪光盈盈,与前来朝见教主的每波截教门人都会说上两句话,大体是“这些日子辛苦啦”,“教主出关,一切都会好起来”之类的话。
据副山长介绍,这两位老道便是当年仙界大战时,教主身边的水火道童。
当年教主被老老爷带去闭关,他们二人与许多散仙为免碧游宫被歹人侵占,选择了封岛遁世。
虽然现在主流说法认为他们的选择是对的,但在客观上也使截教传承有了断层,让当初通天大学建校之时不得不游走四方搜集传承。
好在这也算是有得有失,在这种搜集之下也极大的丰富了截教传承,使截教道法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但这同样使得通天大学一脉与碧游宫一脉有了较大的区别。
这派别一出,争斗也自然就有了,不过现在总体上比较平稳。
这一点也体现在了队列上,此时碧游宫内诸位仙家分列两班,右边是当年那二三百散仙和他们的子弟,因为参与过万仙大阵,被称为万仙派;左边是通天大学一脉,都是飞升上来的仙人,所以被称为飞升派。
在万仙派里也有没有修成真仙的,他们就和孙有余等人站在了一起,排在了外围,自动与孙有余他们分开,偶尔瞥过来的眼神十分不屑。
这时里边传出一个声音:“有余,到为师这边来。”
孙有余心中一喜,没别人啊,肯定是自家师父叫他到教主那里露脸。
孙有余嘚瑟着对周围做了个罗圈揖,告了一声罪,便小跑到了最前排左边师父身边,在师父左侧后方站好。
“哟!清风子,这就是你那在金丹期就屠了真龙的小弟子啊。”右排首席的道人看着孙有余饶有兴趣地问。
“小孩子不懂事,有了点本事就无法无天。”清风子呵呵笑道。
“可不能小看小孩子啊!想那灵珠子转世而生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咤,当初可把咱们欺负的不轻啊。”右列首席颇为感慨地说。
清风子轻轻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天地规则愈发规范,天地元气也比往日温顺了太多,再难出现三坛海会大神那样的奇迹了。”
右列首席又颇为忧心地说:“就怕是这样的奇迹,咱们看不到啊,没等咱们有所察觉,就让人家阐教、人教给拉拢走了。”
“纵使再天才也不是先天生灵,那些小娃娃即便这三千年日日苦修,可是这一个元会零头都不到的时间,还能修得金仙吗?我坚信咱们在教主出关之后加倍努力,一定能够迎头赶上。”清风子自信地说。
右列首席知道他在炫耀通天大学的育人实力,也不多说什么,还是把话题往孙有余那边引:“这可不好说啊,那人叫八仙修炼,时间也不长吧,还不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人物。我看你这弟子比那八仙也不枉多让。”
清风子心知这老家伙是在捧杀,哪敢应承:“您这是考教我啊,那八仙本就是大老爷门下修道多年之人,凡尘俗世走上一遭,只为历练而已,哪能看作根底浅薄人物。我这小徒弟毛都还没长齐呢,哪里就敢和八仙相比。”
那右列首席听他这句,心中暗喜不再多言。
此时仙乐大作,钟鼓齐鸣,一对对仙女、仙童排开仪驾迎出一乘九龙沉香辇来。
那龙辇之上一个小娃娃粉雕玉琢,衣冠齐整,身穿玄黑道袍,面容严肃。
此时一众截教子弟,尽皆拜倒,口呼:“恭迎教主!”
孙有余稍微慢了一点点,瞥见了教主容貌,嘴上虽然没慢,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师父他老人家怕是让右边的老小子阴了!
以清风子的智商当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在他城府极深,没有半点表现。
“都来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刚才没敢看教主样貌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见了那小娃娃后又赶紧低下,心中十分诧异:不是说教主他老人家是个青年模样吗?跟大老爷的老年模样,二老爷的中年模样正好代表人生的三个阶段。这个小娃娃是怎么回事?莫非有诈?
然而诧异的只是通天大学一脉的人,万仙一脉早就知道了。
刚才万仙一脉的领袖就是接着这点信息优势,表面上捧杀孙有余,实际上是引诱清风子说出贬损小孩的话。
此时粉雕玉琢的通天教主坐在高高的九龙沉香辇上,克制不住地晃着两条小短腿:“别跪着了,我脸都看不着。都拿蒲团坐着吧。三千多年没见面了,咱们好好唠唠嗑。”
一众截教仙人强忍心中不适,依言变出蒲团坐下。
通天教主此时说话都带着股好奇,他看向那右侧首位之人道:“你是小龟灵吧?这转世之身还挺俊俏的嘛!这么多年带着兄弟姐妹帮我看家,辛苦你了。”
往日的龟灵圣母此时已是龟灵尊者,他老泪纵横:“弟子无能,使教主受辱三千年,本罪该万死,然死易生难,忍作守家之犬,岂敢言功。唯日夜盼望教主归来,使牺牲道友含笑九泉,千年勤劳只为赎罪,哪知辛苦。”
通天教主小腿乱蹬,哈哈大笑:“懂事,懂事,啥也别说了,本尊记心里了!”
接着通天教主又把眼熟的门徒都问候了一遍,这才看向清风子:“小清风,听说这些年来你发展得不错啊。”
“我截教有教无类,普度众生,似春风伏麦苗,三界无不敬仰,非是弟子之功。”清风子俯首言道。
“好好好,我最欣赏你的就是你这传道从娃娃抓起,有了好苗子,咱们截教才能有更多好神仙。你这也算没有辜负了本尊把你从小养大下的苦工。”通天教主笑着伸出手来,清风子赶紧把脑袋凑上去,让他老人家给了个摸头杀。
龟灵尊者见此情景心下一沉,看来那些小手段不能轻易用了。
和飞升一脉的教众认识了一下后,通天教主看向孙有余:“小家伙最近名头很大啊,小小年纪已经能跟那哪吒一样屠龙了。”
孙有余本想拜伏下去,却又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别那么老成的好,想要挠着头来个小矜持可又怕通天教主看穿自己这点小心思反为不美。
想来想去识海都要炸了,孙有余最终还是选择做自己,挺直腰板淡淡道:“全赖师尊调教。”
“往日我截教万仙来朝,有几棵好苗子埋进人堆里也看不出来,结果在那大战中失了排面。如今我教广传大道之余也当着力养几个打手出来,你可愿当这打手?”通天教主看着孙有余,不知用意如何。
“徒孙起于微末,得师门培养成长至今,尚无一德以报师恩,师祖但有差遣,弟子无有不从。”孙有余恭敬答道。
“哈哈哈,小家伙耿直!我喜欢!”通天教主笑道:“他阐教的第一打手得了什么混天绫、乾坤圈。这玩意儿当初我在分宝崖上也看见了,不就是个小手镯和个肚兜吗?哪有什么神奇。往日老祖我不给你们发宝贝只不过是多宝那小子宝贝太多,就让他代劳了而已。现在多宝那小子跟人家跑了,就得老祖我自己上了。那今天就给你们看看什么叫大气!”
说着,通天教主站起身来,一脚踏在九龙沉香辇的扶手上,一手指天,大喝一声:“剑来!”
其实孙有余早就琢磨过,喊这声“剑来”其实是有讲究的,这一声喊出去到有风声或者剑鸣之间的空白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三息,否则时间太长容易尴尬,那造型摆出去了,收都收不回来。
这种尴尬就算之后剑真的来了,场面再宏大也掩饰不了。
此时的通天教主就遭遇了这种情况。
他要召唤的自然是诛仙四剑,他那几个师侄也已经知道他要出关,很给面子地早就把飞剑摆在了户外,抹去了之前的控制印记,就等他老人家招走了。
然而这飞剑还是要飞一会儿的,即便诛仙四剑是天下极速,那几个阐教高人的洞府离这蓬莱仙岛也不是太远,可这时间总比三息要长。
发现自己关了三千年,已经忘了怎么装比的通天教主小手一抖,轻轻拨转时光,让碧游宫时间回到了他刚说出“剑来”的时候。
此时那诛仙四剑略有先后,刚好就到了蓬莱仙岛。
刹那间,孙有余等未曾成仙的子弟皆感觉芒刺在背,似乎不久之后就要面临生死大劫。
此时碧游宫门户大开,一黑一蓝一红一白,四柄宝剑如乳燕投林般飞到了通天教主手上。
看着这四柄还像往常一样毫无生气的宝剑,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嘻嘻的通天教主脸上的笑容敛去,叹息一声道:“多少我截教门人死在此剑之下啊!可笑的是有人得了此剑尚不知晓其中厉害,还以为以此剑屠戮生灵因果尽归我教,却忘了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
此时万仙一脉的老人看到这四柄宝剑也想起了在万仙阵中死在四剑之下的那些兄弟姐妹,也开始一个个悲从心来,痛哭流涕。
“如此凶剑镇压不得截教气运,又会妨主,还是毁了吧。”在截教门人惊愕的目光中,通天教主小手一握,四柄太古凶剑俱已化作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