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位于凤鸣大陆的东南角,由于阿瓦罗兰的禁令,这已经是NO.6都市第三次迁都的位置了。
这个新人类的都市位于地下,地表利用全息的荒漠影像作为伪装,还有一批蜉蝣机械在周围巡逻,防止有拟态生命误入NO.6的管辖区域。
建造于地下的原因已经无从查找,许多居民认为是隔离没有秩序的野生拟态生命;也有人认为这是阿瓦罗兰的要求,为了保护凤鸣的生态。理由无关紧要,拥有立方科技的蓝血人类其实也并不在乎选址的问题,阿瓦罗兰的日轮都市就是个空中孤岛不也没有人在意。
今天的地下都市NO.6也因为人工太阳与伪造天幕的存在而显得熠熠生辉,美丽的日光之下是简洁干净的城市建筑。
一栋类似于旧世界办公楼的建筑内,一名身穿男性制服的短发女士在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收好身前一堆悬浮着的层层叠叠的半透明信息后,终于忍不住和身边的长发女性搭话闲谈。
“组长,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你是指提出航天计划的天才工程师辞职去拍电影?”
“诶~你已经知道了啊……”
短发女性走到被她称为组长的女士身后,双手轻揉她的肩膀,用撒娇的声音和长发女士继续交谈。
组长将手抚于短发女士的手背之上,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到。
“希里克,你直接称呼我名字罗格斯就行了,不用叫我组长,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整个房间内除了墙壁上巨大的屏幕和她们二人的办公桌椅外,别无他物。哦,差点忘了。还有几盆漂浮在空中装点空荡荡的单色房间而存在的绿色盆栽。
“组长,我都叫习惯了。”希里克将自己的手抽回,用手掌拢起罗格斯的长发,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梳子开始帮她梳头发。
“嗯……”罗格斯听见她这样回答有些失落,缓缓合上自己刚刚抚摸过希里克手背的手掌。两人都是外表清丽的美女,罗格斯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可她似乎对自己年轻的助手有些依恋。
“阿瓦罗兰的学术界因为这件事,现在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希里克轻笑,指尖缓缓划过组长的发丝。她不愿意提称呼这件事,所以还是转回关于阿瓦罗兰的八卦。
“旧世界的娱乐和精神毒物一样呢。”
组长也开了个玩笑,希里克则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到。
“我找到了他拍的那一部电影了,你要看吗?”
“那部电影……嗯,男女互相搓澡的影像还是算了。”
罗格斯摆手,对这位天才拍摄的电影不感兴趣。
“哈哈,天才也有不擅长的事。这部电影我也没有看,大家一听内容就失了兴趣,倒是那些天文研究者反复在看,说是能提炼出关于航天计划的内核。”
“天才吗……”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希里克在帮罗格斯梳理好头发后,又开始按摩头皮。组长罗格斯闭着眼睛,安静地待在座位上,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希里克的手一刻都没有停下,或是说一直都没有停止自己与这位组长小姐的身体接触。
终于她下定决心去谈及自己话题的中心,去完成自己一系列安抚动作的最终目的。
“那个,科长今年还会从阿瓦罗兰的地下空洞回来吗?”
“前天刚收到信件,她说暗影拟态生命出现了新物种,今年会继续留在那里。”
“这样啊……”
短发女士有些失望,随即又安抚同样面露愁容的罗格斯。
“没关系,晚冬的生日会我和玛尼图一定会来的。”
“可是你和你妻子的新婚旅行地点还没有定下来,我的生日会不必那么麻烦。”
“没事,我们决定不去海底的月轮都市,去台铃半岛旅行一个月。台铃边上就有传送点位,很快可能回到NO.6。”
希里克依旧面带微笑,极力抚慰这名比自己大上八岁的组长。她从怀里取出一枚旧人类饮料冰块大小的立方体,希里克身体前倾,将自己的下颚轻轻抵在组长的肩膀之上。她从背后环抱住这名成熟性感的女性,嘴唇几乎是快要咬住她的耳朵。
“这个给你,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拟态生命,试着在这次假期里尝试些新东西。”
罗格斯看清助手扣入自己手心内的物件,这是一枚印有特殊讯息的立方,貌似是什么邀请券。
“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
“我的组长大人呀,又不是让你参加正式的比赛。这是疗愈拟态生命的领养券,你一直一个人生活,试着养一个小家伙转换一下心情。”
希里克说话时传出的热气抚过她的耳垂,罗格斯对她这种卑鄙的做法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能点点头,从了。
希里克非常开心,轻吻一下罗格斯的脸颊,拍拍她的肩膀。
“组长,我会给你带台铃半岛特产的。那我先走了。”
“好的。”
长发美女向她挥挥手,整个房间内便只剩下她一人。
……
NO.6的居民数量不超过两万人,整体规模不大。整个城市以最高的象牙塔为中心轴,向四个方向划分城市区域。东西南北四个区域的功能有所不同,东区是居民的生活居住区域,西区是拟态生命的培养场所,北区是罗格斯工作的讯息汇总与传输的场所,南区则是衰败的科研工作区域。
罗格斯本想用单向传送装置直接从北区赶往西区,只是一想到接下来两个多月的休假是不带薪水的,就又换成了悬浮列车。
她这个小组长是依托了科长这层关系设立的,大抵就是个闲职,工资自然也不会太高。
列车进入中心象牙塔调转方向,去往西区。这种为市民服务的公共设施主要考虑的是乘客的舒适程度,对速度并不做要求。所以一路上尽量和观光列车的路线一致,花费了她不少的时间。
罗格斯小姐漫步在西区宁静的街道上,时间播报员悦耳的声音提醒她现在已经时至正午。今天提早休假,只工作了两个小时,她们二人来到办公室主要是整理自己所负责的一些重要信息。希里克离开时距离午餐时间还有整整四个小时,她自然没有按照以往的习惯为罗格斯准备午饭。
组长小姐不想喝没有味道的能量饮料,她顺着手腕上电子地图指引来到一家正在营业的茶馆,准备吃些东西再去疗愈中心挑选自己的拟态生命。
……
蓝血人类的生活方式基本和旧人类类似,他们在群体中寻找自己的定位,努力维持社会性生物的特征。
其实按照旧人类定义的获得独立人格与生存能力的标准来界定蓝血人类的成年时间,这个时间应该定在七八岁左右。拥有立方科技这类超越时代的技术,新人类个体几乎是能够自己独立在这个星球生存而不借助任何人的帮助。
但是他们选择了集团化的生活,这么做是为了维系他们仅有的一些情感,也是为了将自己与基因时代的“残魂”区分开来。
新世界的货币体系很简单直白,旧人类看重的贵金属与稀缺资源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他们所得到的报酬是贡献点数。基因时代曾经以制作困难的立方作为等价交换物,到如今制作技术得到公布,立方就失去了价值。
说来有些讽刺,新人类追求平等公正,但是他们的集团生活却离不开强者的调节。
由于每个新人类掌握的知识量都非常庞大,没有哪个集团敢轻易发行货币,固态能源与科技发明又难以界定价值,曾有一段时间倒退回了以物易物的阶段。
基因时代后,阿瓦罗兰的学者们便组建了万轮同盟,将为新人类全体谋福利的科技开发作为主要的贡献目标,为此做出贡献的都市会获得最先进的技术。技术被标准化为贡献点数,接着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货币。
所以说各个都市发行的贡献点其实是一种优先享用先进科技的门票。比如罗格斯想要使用的单向传送门,这不是一名普通的新人类拿着说明书与材料就能建造的。所以这类科技就需要贡献点数,像列车与饮料就是免费的物品。
利用货币集中所有人的智慧攻克难关,让每个个体都自愿参与其中,并亲眼见证科技的进步。同时科研工作者也将得到尊重,以此形成一种良性的循环,不断促进新世界的发展。
这个简单的概述,便是阿瓦罗兰为了防止新人类沉溺于享乐而葬送自己的一个小方案。他们已经做到了无限资源的使用,基本构筑了旧人类理想的乌托邦,却无法阻止蓝血人类精神的腐化。
……
“双向传送研制成功后,这类单向传送门就会免费吧。”
罗格斯看了一眼腕表屏幕上少的可怜的K点,暗暗感叹科学天才们的伟大,不知不觉就让她也习惯了这种方便的移动方式。
推开茶馆古朴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几桌干净整洁的木雕桌椅。华美却不浮躁,艳丽却不刺目。古老的旧世界装修风格,给人一种时空错位之感。
茶馆内柔和的灯光营造出安静祥和的氛围,店内还有两桌客人正在用餐。一名青年男子点了一杯红茶与酥饼,另外一桌则是两名女孩,她们面前摆着三份精致的小糕点,各点了一杯花茶。
三人看见推门进来的罗格斯,都投来好奇与敬畏的目光。
店员小姐自然也是蓝血人类,她看见罗格斯身上的男装制服,非常热情地将她引至风景最佳的窗边位置。
“客人,这是本店新推出的清茶配莲子薄脆,很适合刚刚下班的研究人员。您觉得如何?”
“那就点一份这个吧。”
罗格斯本人和成熟的外表不同,不怎么会应付这类热情满满的人。最后点了一份填肚子的红豆烧与店员推荐的莲子薄脆和玫瑰清茶。
红豆酥的表皮酥脆,里面的红豆泥香甜可口,配上玫瑰清茶很是美味。只是和饼干类似的莲子薄脆烤的有些焦黄,罗格斯不喜欢带有苦涩味道的食物,味觉爱好还像个小孩子。
这些食物当然也是免费的,店员小姐为他们提供食物是不会获得贡献点数的。这是一个旧人类印象中的乌托邦,每个人日常生活的资源都是完全能得到联合政府满足的。店员小姐开这个茶馆纯粹是爱好,对科研不感兴趣的新人类会自己去寻找生活的乐趣。对她而言,看到顾客享用其亲手制作的茶点便是乐趣。
很多新人类一生都在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以至于许多人都沉迷于旧人类的娱乐,在找寻虚无缥缈的生活仪式感时迷失了自我。
“那名天才也是在找寻自己的人生意义吗?”罗格斯轻抿一口清茶,如是想到。
蓝血人类中没有特权阶级,想要什么完全可以靠个人努力去争取。但是敬重科学的特质,让他们之中的科研人员切实受到了优待。
罗格斯身前的这一套茶具就是店员小姐珍藏的旧世界残留物。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三名客人也不时观察这位西区少见的科研女士。组长大人性格腼腆,她低头吃着茶点尽量不去在意他人的目光。
罗格斯是科长的女儿,她对自己研究员的身份感到深深的愧疚。她配不上这个称谓,自己工作的场所是象牙塔高层批准的,但她知道如果不是母亲的研究课题内提了一句有关NO.6周边拟态生命,她这个监控平台的小组长根本就不会存在。
这次的休假来的十分突然,虽然说她的职务是科长随意设立的,但是这个监控平台也运作了十几年,对NO.6周边的拟态生命生态周期规律也有了一定了解,马上就能与母亲的课题契合。现在突然说来次长假进行休整,整整放了两个多月的假期。
母亲在信中没有说休假的理由,可罗格斯清楚这是母亲与NO.6高层闹翻了。母亲一直不愿意回到NO.6,一方面是因为象牙塔高层的决策,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
她没有父亲,罗格斯是丰都六四二事件中期为了维持NO.6人口数量而诞生的婴儿。母亲自愿加入了开发丰都的计划,提供了基因蓝本,之后拟态生命反扑,新人类大量死亡,NO.6便启动了婴儿的培育工作。
融入了立方科技的基因蓝本并不是克隆,克隆本身是被阿瓦罗兰明令禁止的事宜。
只是和天才科研者母亲基因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七十四的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性格软弱,学习能力低下,和母亲唯一相似之处只剩下这幅皮囊了。
母亲看出了自己的无能,为自己设立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这便是罗格斯心中自己这个小组长的由来。
至于自己的助手希里克……
她是个可爱的孩子,只是自己无法和她在一起。
蓝血人类没有规定恋爱对象必须是异性,同性结婚的大有人在。只是在NO.6里寻找一名长相厮守的对象全凭意愿,五十岁结婚都不算太晚,像希里克这样二十出头就赶忙寻找对象的人,一般都会被吐槽为“哪里来的标准旧人类”。
“自己不该向她表白。”
罗格斯吃完略带苦涩的莲子点心,为自己去年不理智的行为感到懊悔不已。
……
“在窗边的研究员小姐好漂亮啊,她结婚了吗?”
一旁的两位女孩观察沉思的罗格斯,窃窃私语。继承母亲优良基因的罗格斯组长确实算的上一名漂亮的成熟女性。
“你要不要去问问看。”
双马尾女孩推搡一下自己的同伴。
“为什么是我?”
“昨天的模拟战你输给了我,快去。”
身穿牛仔短裤的女孩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
“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