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炸破耳膜的爆炸声响起，整座桥开始振动起来。施信的双脚随大桥一同颤抖，在河中明亮光束的照耀下，他能看到朝水面坠落的几块碎片。他的身后，尖叫、呼喊、嚎哭混杂成一团，人们疯狂涌向桥两侧，和观景人数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的警员与工作人员根本没有指挥疏散的能力，吼声淹没在人潮中。
施信不得不抱紧面前的桥栏，才能避免自己也被卷入狂流。在他面前，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光柱和烟火随音乐继续按程序表演，一道栏杆切出了两个世界。
“周天，那的确是爆炸声而不是什么表演，对吧？”方耀时同样双手扒住横栏，为了让两人都能听到，扭头朝他们大声喊叫。
周天曦比两名男性轻松一些，极淡的纯白光芒几乎融入踩踏起的烟尘，贴着她的身体，沉重的空气防止剧烈冲撞伤害三人：“是爆炸，发生在桥中心的正下方。你们看。”
只见宏伟大桥的正中央，一股烟柱腾空而起，在深夜的背景下极其明显。施信发现，他能看清掉落的碎片并不是灯光的功劳，而是源于那团在大桥遮挡下看不真切的熊熊烈火。
爆炸后的火焰灼烤桥梁，让科技制品陷入破损的深渊。奔腾的人流推动倒塌的进程，即使站在远离爆炸位置的桥头，依然可以感觉到面前的危机。
“咔哒。”
施信手腕处的通讯器轻轻震了一下，正好撞上他的腕骨，让他意识到有消息传来。在裘杰斯城外的任何地方，通讯器都会自动定位，将提示音转为震动提醒，防止在一般人面前暴露真实身份。
左右看看，周天曦轻抬左手，方耀时也将手臂伸出，这条消息三人都收到了。在他们的掩护下，施信迅速做出简单的操作，一行字在通讯器表面飞速滑过：“立刻集合！”
“周天你来？我目标太大了。”得到集合命令，用力转身面对因为前方一片混乱而行进得越来越慢的人群，方耀时无比冷静，和平时轻易被方向荣搞得跳脚的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周天曦也一样镇定，只是由于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这副模样，施信没有太过惊讶。
“我给你们加上神力保护，注意脚下，只要不被绊倒就能稳住重心。冲出人群后，到下一个路口的信号灯处汇合。”语毕，周天曦手搭在施信肩头，纯白光芒瞬间覆盖在他全身，从人群那里感到的压力立刻减少了，施信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逆流而上的错觉。
周天曦能表现得如此轻松，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那道光芒只在接触施信的瞬间亮了一下，如果不是始终注意自己的身体，施信也会错过那极其短暂的一刻。闪光同样在方耀时那边出现，光并不强，在背后的光柱映衬下几乎等同于不存在。即使是一名天赐者，周天曦在使用神力时，依然谨慎至极。
“走！”
方耀时深吸一口气，第一个像游泳一样潜入人群。施信紧随其后，可桥上生物密度实在太大，一眨眼的工夫，方耀时已消失不见。想起刚才的约定和提醒，施信淹没在人海之中，全心全意关注脚下，完全没有精力回头看看周天曦是否跟了上来。
有神力开出可以行走的空间，不必费力维持重心稳定，又有三个多月身体锻炼的基础，施信终于在肩膀、手臂和头颅间穿出一条路，缓慢而坚定地到达了路口。
距离大桥最近的路口仿佛一个分流点，在这里，互相挤挨碰撞的路人突然四散而去，拥挤的场面稍有改善，然而不乏由于速度改变摔倒在地的行人。
就在施信面前，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孩子被后方的男人猛烈撞击，踏出的左脚还没稳住，右脚就不得不抬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坠去。施信立刻伸出手，可眼前有人拼命挤过，差点将他带倒。当遮挡视线的路人走开，那个女孩子已经消失了。
施信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是的，的确没有，地上没有躺着被踩踏的身体，四面五彩缤纷的人海里也没有那一抹突出的黑。是一个闪现了熟悉影子的幻觉吗？
这一突发事件还未思考完毕，方耀时和周天曦就挤到了他身边，施信只得暂停考虑这件事。穿出人群的方耀时用力揉搓自己的肩膀，嘀嘀咕咕抱怨刚才的意外：一个强化肉体力量的神力者在冲破阻碍时，将他连人带防护撞到路灯杆上，导致先出发的他晚于施信到达。
不过三人总算汇合。时间流逝，纷乱的人群缓慢移动，终于开始散去，留下一地被踩烂的鞋子衣服、小物件的碎片，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生死不明者。
“真是乱七八糟……在这种时候搞爆炸事件，到底是多恶劣的家伙啊！”方耀时回望大桥至路口的“垃圾场”，刚才的镇定全部变为愤怒。
周天曦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走吧，我们必须快点回去。”
离开前，施信又一次回头。数分钟前城民共庆新年到来的热闹场面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只留下飘向天空的烟柱和一地狼藉。
然而这也是神国大陆上真实存在的一部分……又或许，在一片祥和的光亮中蔓延开的黑暗，才是神国真正的模样？
大桥与酒店距离并不远，三人小跑前进，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居住地。明明是凌晨，酒店大厅内却人来人往，休息区的沙发和椅子上满是客人，柜台前也站着几人。他们有的抱着提包、紧张地望向周围，有的甚至还穿着睡衣，嗡嗡的交谈声让大厅中弥漫着不安的空气。
在他们踏入大门的同一时间，周天曦顿了一步，似是随意地甩甩左臂，继续往前走，并向施信、方耀时小声说：“是情报处处长的消息，让我们立刻顺楼梯上三层，去特别会议厅，其他人都在那里。”
施信四下望去，并没有看到安西的身影，但因为之前的经历，他并不觉得奇怪——大概那位情报处处长正依靠自己的神力，潜藏在大厅的某处收集情报吧。目的地确定，三人小心避开他人视线，潜入楼梯间，一路行至被会议厅占满的三层，推开走廊最深处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