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彦呷了一口仆人递上来的醒酒茶,一个人独自坐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随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整了整衣袖,起身向内院缓缓走去。
卸去钗环的和安长公主只着一件中衣外头罩了件水蓝色的袍子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丈夫,此时她不再是身份高贵的天之骄女,也不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定远侯夫人,而只是他的妻,沈默彦看着这一幕对端坐在桌子旁贤惠典雅的女子多了一分愧疚。“见过长公主”他略一犹豫还是照着从前的样子给她行了个礼。
“默彦,你总是这样”和安长公主幽幽的说,“罢了,免礼吧”
他闻言起了身寻了一处坐下,端起茶杯一连管了几杯茶水,却是良久未说一句话。
和安看着他的摸样,知他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不愿先开口,也好,那就由自己来说吧。“侯爷,不若收了穆姑娘做义女吧”
沈默彦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可”
“我知道,这样有些委屈她,她们母女二人,可是我是这宁国的长公主,为了皇族体面,断不能与她人共侍一夫,就算,就算为了你,我愿意接她入府,可是母后和皇兄也不会答应的,到时局面恐怕不好控制。”
沈默彦知道她说的在理,可自己实在不愿意在此事上再伤了千紫和彤儿,毕竟自己已经欠他们良多了。“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我看如今黎儿的情形,怕是,哎,不若直接告诉他彤儿的身世好让他就此死心。”听他说到自己的儿子,和安的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怨恨,自小生活在后宫,她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仅一瞬间她就很好的隐藏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脸上仍是一派哀戚的说“侯爷,我嫁入侯府的这一十六载,上孝公婆下敬夫君,从不曾仗着我长公主身份以势压人。为侯爷生下这一双儿女,皆是满怀情谊不曾有丝毫做假,只求侯爷在孩子们面前为我留些体面,不要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娘亲无用,收拢不住侯爷的一颗心。”说着她秀丽的脸庞上留下了两行清泪,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十分的柔弱,楚楚可怜也是最让沈默彦怜惜的,自己这个夫君,说来心肠还是柔软。
果然,沈侯看她这样一时有些无措,虽说自己对她没有多少爱意,可是夫妻这么多年,彼此之间还是有难以磨灭的情分在那里。他默默的拿起赵嬷嬷递上来的丝巾拭去和安脸颊上的泪水,低声说“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徒惹公主伤心,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一桩事,定不让长公主烦心,时候不早了,公主尽快安置吧,我这一身酒味,今夜就宿在书房,不扰公主安眠了“说着吩咐赵嬷嬷重新给公主梳洗,然后又宽慰了和安几句便离开了。
他悄然施展身形掠入兰叶居,远远看到沈黎还逗留在彤儿的房外,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暗道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断了黎儿的想头了。突然他发现院中得梧桐树上似乎有个人影,开口喝道“谁
?”沈黎被他一声呵斥转过身来才发现父亲已挥手掷出一枚暗器,一个黑影腾空而起,他顾不得思索,飞身追上那个黑衣人顷刻间便过了十余招,那黑衣人似是有所戒备并未拼尽全力,突然一枚暗器径直冲着沈默彦飞来,而沈黎此时分身乏术只得一声急呼“父亲小心!”那黑衣人在沈黎分神之际找准时机撕下一把白色粉末,几个起落就已到了侯府之外。沈黎不欲恋战,回身急忙赶到沈默彦身边问道“父亲,您无恙吧?”
沈默彦摩挲着手心的纸条,这便是方才那人投出的暗器,他看了沈黎一眼说“无妨,刚才那人投出的并非暗器,想来无意伤人,只是想告诉我们一些事情罢了。”说着他展开了手中的泛黄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穆王宝藏,天下一统“他的眉心突地跳了一下随手将那张泛黄的纸条揉成齑粉。
“父亲?“沈黎看着父亲的表情有些异样,轻轻喊了一声。
“哦,无事,此前你不是说回京途中追杀你的人是青阳卫吗?可还有其他线索?”
沈黎直觉告诉他那张纸条里的内容绝不是青阳卫的消息,可是父亲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好作罢,恭敬的答道“是的,慕枫在于他们的缠斗中无意间拾到了他们的随身腰牌,正是皇家亲卫青阳卫的腰牌。”
“好,为父知道了。可这青阳卫是皇家亲卫,每一位皇室中人都有若干亲卫,连你母亲也不例外,这并不足以帮我们判断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件事暂且不要让你母亲知道,免得她担心。”沈默彦揉了揉眉心说。
“是,孩儿有分寸,请父亲放心,儿子会在暗中追查的。”
“罢了,这事,你不要插手了,我派默云去查吧。对了,黎儿,彤儿现在名义上是昭国的翼王妃,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待她要像亲妹妹一样,不可做其他念想,更不可逾矩。“说到后面沈默彦的语气越发严肃,沈黎嘴里泛苦,却也不愿就此放弃”父亲,彤儿是穆叔的外甥女,您和穆叔一贯情谊深厚,我又那么喜欢她,为何就不可能?“
“放肆,我说不能就不能,你只需记住待她以亲妹之礼就好,其他念想趁早放弃!”沈默彦沉着脸语气严厉的说。
“父亲!……“沈黎还欲争辩,沈默彦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独留他一人风露立中宵。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的时候,昭国翼王的拜帖就递到了定远侯府,沈默彦因昨夜醉酒且久未成眠,所以早上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并未早起练功。下人不敢打扰侯爷,于是就将拜帖送到沈黎的手中,话说沈黎昨晚一夜未眠,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该轻易放弃,只要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决心,想来他一定会同意的,到底是少年人,这件事想通了之后精神奕奕一点也看不出一夜未眠的样子。此时看着手中的拜帖,他心里忍不住腹诽那位昭国翼王,难不成他们昭国就没有女子了吗?第一次见到彤儿就这么穷追猛打,实在有失风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撇了撇嘴,转身问下人“穆小姐起了吗?”
“回世子,穆小姐尚未起身,敏小姐和郡主已经在前厅用膳了。”
“好,安排人好好招待那位翼王,本世子先去陪两位妹妹用膳,想来翼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说罢将烫金的拜帖丢在桌子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