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梧和高毛一会儿又勾肩搭背了,原来这就是他们的老套把戏,历来如此,让不知情的玉弓虚慌一把。
他们走得不算太快,不就是去那什么沟采点什么野菜吗?似乎这引不来他们的心急。路上偶尔有人超过他们,与他们的笑闹心定不同,这些人行色匆匆,脸色严峻,甚者还有人露出大难临头的样子。
他们不由停了打闹,不久就被忧色所代替,桐梧向来仔细,他担心是不是被那些人暗算或是毒攻。
“喂,你怎么偷我的篮子?”桐梧看到玉弓在喝问一个同路并准备超越他们的人,他的腰间搭挂着一个软体的篮子。
桐梧一阵脸发烧,他是此行的群主,掌管着他们此行的篮子,篮子还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分发给他们。
被喝问的人停了下来,“怎么,想抢回去么?”
桐梧更愣,这算怎么回事?他居然认了。可是桐梧知道,玉弓手上压根儿就没有篮子。最靠近玉弓的福庆也伸手想去拉住玉弓。
玉弓似一片被风急卷的云,疾飘了出去,迅速地与那人战在了一起。那人伸出拳头,似乎颇为矜持,福庆注意到,拳头如金银浇铸而成,闪着金属的光泽。福庆摸摸自己的肌肤,已被揍打得百拳不侵的肌肤,看见那拳头也有些胆寒。
刚硬的拳头在离玉弓身体寸许之距平掠而过,拳风过处,玉弓衣袂飘飞,似乎追逐着要去拥住拳头,可是总差着那么一毫的距离。
“真美呀,那拳头行经衣袖,刚猛而无伤,如船行水上,带起一片衣袖浪。”桐梧感叹。
“你在看戏?要被这拳头击中,身上怕不留下一个碗口粗大的血窟窿!”福庆头上汗如雨下,在极力地埋怨着桐梧毫无人性。
拳头一出,就不肯放松,咬住玉弓不放,可是那距离,总离着那么寸许,玉弓的身体,如江河一般在晃荡,而那拳头,始终贴着江面在疾飞。拳速加快,晃荡欲疾。渐渐地,衣不飘,袖未舞,那拳头如温顺的熨斗,将衣服上皱纹拉伸抚平,江宁船静。但桐梧知道,那是拳头在聚力,聚尽最后的一缕力气,欲炸裂,眼中充满期待又有些许担忧。
他望向双方的脚底,从一站到对面开始,两人位置分毫未动,只是已经陷入泥土之中了。
一声断喝,拳劲爆裂,地面尘土飞扬,草屑漫天,树上叶子也被击打得千疮百孔,如被千万只虫子瞬间咬空。福庆大叫一声“玉弓!”如悲号裂天。
许久许久,福庆感觉,但却不敢移动脚步。
“篮子该还我了吧?”是玉弓气喘吁吁的声音,对面那人,当尘灰草屑尽皆散尽,如土委地一般跌坐在地,一言不发,腰间软篮已在玉弓之手。
“物归原主,你没什么意见吧?”
“物来物去,在谁身上还不都一样,只是,你一直闪躲,未免让我郁闷!”
“口服而已?”
“想我江沉,杀人如麻,伤人无数,从未碰到如你这般闪躲不出手的。我这拳劲如有灵,可激人对拼对斗,在对斗之中,雷霆一击让对方走向毁灭。你可能告诉我,为何你不会动怒而奋起抵抗?”
“因为我的兴趣始终在你的软篮之上,其他的,我无心关注。”
“哇”的一声,江沉吐出一口血箭,人如大病了三年。
“江兄,你没事吧?”
江沉默思良久,精神突然转好,精气神猛长,面容中甚至带着一点嫣然的媚笑。
“不是我的拳头不行,只是灵气不足。所以吸引不了你的注意,我不绝望。”说着,举起拳来,依旧有慑人的金属光泽,象一颗高傲的头颅俯视四方八面。
一只路过的豺狗被拳头激怒,大张着口齿飞咬过来,溅射的唾沫散发着腥臭的气味,宣告着他曾有的和将要施展的凶残。
江沉的拳头被溅上了几滴,桐梧恶心得直想吐。那是几滴可以蚀烂钢铁的犬毒液,溅落的地方泛起一点点青烟,随即消失,无影无踪。已经练到毒无可侵了吗?玉弓举了一下右手,自惭形秽般地摇了摇头。
大家刚一失神,只听凄厉的一声嚎叫,外带着“咔嚓咔嚓”的断齿声。江沉的拳头已经砸进了豺狗的张开欲咬的口齿中。数颗犬齿带着血迹折断坠地。
豺狗发狂,开弓没有回头箭,断齿犹然可咬合。可是,咬来咬去,依旧是咬在拳头上。崩咔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玉弓拍了拍身旁的福庆,“你的那一身硬铠,不知能否顶住这锋牙利齿?”
“也许可以试试,但我无法爆掉它的牙齿。”
“没牙齿的狗!”高毛用光脚拨弄着地上的一块盘子大小的石头,再“呼”的一下将它踢得腾跃而起,接着向远处一树顶飞去。
树上栖居的一只老鸹受惊,斜穿出来,在云霄之上“呱呱”鸣叫,然后,洒下一片鸟粪雨。鸟粪虽化作星星点点,而腐臭之味一丝未减,刹时,臭味锁罩了这片区域。玉弓招呼大家急速退出,并颇为担心地看看与豺狗作战的江沉,只见他快速穿上一件紧衣,将全身遮盖严实,很快,那衣与原衣相合,就象未曾加过衣一样。然后,在两个鼻孔里塞进了点什么。
“江沉,你没事吧,我们先撤了。”玉弓朝着江沉方向大叫。
“哎呀,要死了!”豺狗死死咬住江沉的拳头,愈咬愈紧了。江沉手底一旋,猛地一转。玉弓有种错觉,那似乎不是口箝住手,而是一颗螺丝死命地往螺帽里紧。
“哎呀,谁来救我?”江沉一声哀惨,玉弓看得清楚,江沉嘴巴呼救,手上却丝毫不缓,加劲如引爆,再凶狂地往外一扯,带出一整嘴的牙齿。玉弓似乎看到了一整圈的牙洞。此时,鸟粪之雨已经临头洒落,中心点正是江沉所站之位。牙洞之中,突然汩汩冒泡,那不是血液,而是浓烈的腥热味。
“腥风粪雨毒阵,速离二十里!”桐梧大叫!
福庆跟着玉弓如脱兔一般外冲,高毛也随着桐梧奋勇如箭。只有江沉在阴恻恻地叫着“救我!”由于鼻孔被塞,声音有点奇怪。
采薇小群四人一气跑出二十多里,这才放慢脚步。前面已是浓荫蔽地来,天地待君开。
“怪我,害了江沉兄,要不是我脚贱,惊飞了那阴鸟,也不至于让江沉兄入险……”
“自顾尚且不暇,也就不必他顾了,莫要自责。”玉弓劝着高毛。
“你个冷血!”三人围着一个怪物样的看着玉弓。
“救不了人,反而多丢许多命,你们觉得这样值?那我不阻拦,你们还可以再回去,说不定还可以施展你们舍己为人的技能,唔唔,如何?”玉弓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
福庆第一个跟了上去,高毛狠命地跺跺脚,第二个跟了上去,桐梧甩甩头,也怒冲冲地追了上去。一边跟一边责,“玉玉,你怎么知道那危险来临的?”
玉弓本能地指了指脑子,“这里!”可是自己也分明觉得,朦朦胧胧的那株草的影子让他叫出了那个阵名。
前面浓荫蔽日,树木重重叠叠,根本无路可入。
“沙沙沙”,树叶被踩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一只猴子,脚跺树叶来到了森林边缘。慢走如烟,疾行似风,脚踩树顶,猴立树叶如履平地。看见边缘外的四个人,又飞速地转了回去。玉弓竖起耳朵,不久就听到猴子跳落地下的声音。
可是不久这猴子又转了回来,却将身子缩在树丛中,眼睛滴溜溜地在四人身上转动。
“咦,它在看我!”四人几乎同声说道,声音毫无顾忌地冲向树叶,震响在猴子的耳旁。猴子一挫身,没入树冠中。
“是你,吓到它了!”四人又互相指责。
指责未完,猴子又从树冠中冒出头来,右爪中握着一个似青还黄的果子。
“青黄酸果?一定是青黄酸果!特浪原到了!”福庆欢呼。
“我想象中高耸的门楼呢?灰白的牌坊呢?”高毛哀叹,抬脚欲踢石击猴。福庆慌忙阻止,“石不可乱踢,前事忘了?”
高毛止住,猴子却怒了,将手中一物投向高毛,高毛不察,以为青黄果顺手一抓,而且生怕旁人来抢,抓得更紧。那眼睛还示威地向其他三人看,“怎么样?我脚刚抬,石未发,它已经吓得一个劲地讨好我了!”
“不会吧,青黄果,它不会轻易予人的。我姐特意叮嘱我,有机会给她捎带一颗。不过她又补充一句,算了,谅你们也得不到,当我没说。猴能给你,你做梦去吧!”一句话说得高毛大惊,而一旁的桐梧却象受了电击一般全身瞬亮。
高毛指间渗出丝丝血液,玉弓指指,叫他松手,丢了那果。高毛愤怒,“我能丟了那果,可我丢不了那被猴戏耍的人啦!”
那果被高毛扔了出来,他原意是要扔进树丛中,让“受辱之证”消失不见。那知那果故意逆他意样的,“滋溜溜”从众人眼前蹭过,带着血汁的刺儿象穿了花衣裳华丽丽地招摇晃悠,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树丛。
沉寂许久的那颗石子,终于被高毛踢得凌空飞起,带着尖啸声扑向猴儿。刚好在半途中撞着猴儿红屁股里喷出的一股气体。石子一往无前,气体分而再合;石子击中猴子屁股,气体喷中高毛脸孔;猴子捂着屁股,跳来纵去扭着秧歌,高毛捂着鼻孔,把脸皱成了个苦瓜。
福庆忧,玉弓笑,桐梧跳,高毛不知是不是该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