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到下午两点才停,道路疏通后已经三点。易垂安没有课,于是在窝在床上做实验班的成绩分析表。
分析表是明天家长会上给家长们看的。
该录入安知然的成绩时,她首先想到安知白,不自觉地扬唇,而后笑意消失苦着张脸。
她板着脸录完成绩,关掉电脑向窗外纵目远眺。想到会见到当初……不,现在仍然令老师们提之色变的安知然的母亲,她十分头疼。
晚上临睡前,她看了看县城的天气预报,还在下大雨,想着安知白应该没在忙,于是拨过去。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打他的电话,接通之前她紧张得从床上弹坐起来。
电话接通,传来一阵雨声,似乎是打在了玻璃窗上,乒乒乓乓。
安知白出神地看着陌生来电,接通后不确定的出声,“喂?”
“你……在忙吗?”
是易垂安的声音……
安知白沉寂得像死水的心,扑通抛进一颗石头,之后涟漪不断。
“知白。”
和他一起在奶茶店躲雨,老顾从窗外大雨中收回视线,见他呆愣住便推推他。
他回神,欣喜快要溢出来却被他生生憋回去。
“没有,在一家店里躲雨,暂时空闲。怎么了?”
易垂安拢紧被子,“没事,就是明天……有家长会。”
安知白心下了然,憋出一声低哑的笑。
他道:“我妈在外地出差,因为暴雨飞机停飞,赶不回菱江,你放宽心。”
“真的?”
她兴奋的叫起来,顿时心情舒畅,所有郁闷一扫而空。安知白回两声笑,令她一下子安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四下午。”
“那回来一起吃饭吧!”几乎是脱口而出,易垂安自己都被吓傻眼。
她一边腹诽自己不矜持,一边屏息等他回答。
安知白启唇欲开口,脑子某根弦忽地紧绷,便发不出声音。他起身来回走走,敛下此前的欢喜,疏离道:“以后不要打电话了。”
“……”
易垂安心咕咚下沉,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苦涩从心脏开始蔓延。
她捂紧心口,不让失落表现得过于明显,“好。”
不过她没掩饰好,安知白听见她沉重的声音,防线崩溃,叹口气后柔下脸色。
“我的意思是,有事情就发消息,山区信号不好而且下雨,通话的时候听不清楚,反而更着急。”
“哦……哦。”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还以为她太过分让他感到厌恶。
“回去一起吃饭,先挂了。”
“好。”
挂断电话,易垂安傻笑一阵,钻进被窝又是翻滚又是蹦跶。
安知白撑着膝盖,想笑却又觉得难过。
老顾见他撑膝盖,着急地走到他身边,担忧地问:“又疼了?”
“不是。”他摆摆手站直,把刚才的通话记录给他看。
“什么东西?”老顾眯眼去看,看清他通话的是哪一张卡时,唰地瞪圆眼睛。
“有人打过来了!是你要找的人吗?”
“是。”
安知白点头。
当初他被扔在脏乱的巷子里,疼得几欲昏厥时,有一个人发现他把他送去了医院。这个人,一路上哭哭啼啼,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不准他睡觉。他记得这个人被人拉走时,对他说:“我会打给你,你一定要接我电话,一定要告诉我你没事。”
他当时,脑子不清醒,只记得这几句话。后来,一直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他都怀疑自己是被打到记忆混乱了。不过往后每半年,他都会把已经变成空号的号码恢复,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固执。
现在看来,不是他记忆出错,这个人真真实实的存在,而且居然……是易垂安。
他脑子里闪过易垂安问自己,是不是在认真和她相处的画面,在窗边站立许久后,自言自语道:
“以后一定会是。”
彼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翻到最后一个联系人,并且拨了出去,易垂安翻身沉沉睡去。
翌日,天气微凉,食堂里人们说话时纷纷冒出白烟。
余和端着盘煲仔饭和几个同学落座。他边拌还在嗞嗞溅汁的饭,边看余深给他发的消息。
他旁边的人用手肘碰碰他,问:“昨天安知然不是说要来吃煲仔饭,断头饭吗?怎么没来?”
“她妈妈的秘书昨天跟她说她妈妈回不来了,所以,”余和回好短信,放下手机专心拌饭,“死缓,又留在教室刷题了。”
“哦!羡慕,我妈也不能来该多好。”同学咂咂嘴,哀怨的盯着他,“你哥也不来?”
“我哥来不来都没差啊。”余和把余深冷漠的信息给他一眼,继续拌饭。
【临时出勤,不来了】
“也对,反正您跌不出前三。”
“诶!不是说安知然她妈不来吗?”
另一个人突然站起来,把手机伸到他们面前,指着照片上的人,惊讶道:“这不就是她的魔鬼母上吗?”
余和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忘记自己在拌饭,手背蹭过砂锅去拿同学的手机。
“咝……”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他唰地疼白了脸,却没停下去拿同学手机的动作。
同学倒吸口冷气,“余和,你手。”
他没听见,抢过手机,看清照片上的人,立马把手机塞回去,撒腿跑出食堂。
照片上,几个中年女人并排走进校门,正中间挎黑色delvaux包包,气势凌人的正是安知然的妈妈。
冷风灌进嘴里,喉咙和手都在灼烧似的。他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到教学楼,结果电梯满员,只能大步爬楼梯。
“安知然!”
正埋头苦干,安知然听到声音疑惑地抬头看向门外,没看到人可是有奔跑声。她放下笔,慢慢起身,余和忽然出现在门口。
“快……”他撑着膝盖,来不及喘气,咳嗽两下对她招手,“快走,你妈突然来、来了。”
“什么?”
安知然浑身一颤,不等她难过,余和便走进教室拉上她开始跑路。
他们跑到电梯前,听见一楼几个女人的说笑声在空旷的教学楼传开。
余和趴台子上看到楼下走向电梯的实验班家长们,赶紧退回去,带安知然往楼梯跑。
“电梯太危险,走楼梯。”
楼梯得经过办公室,他们急急忙忙跑向楼梯时,与出办公室的易垂安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