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看似还算矫健,但狂奔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如今是驮着两个人。
顾如姬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着它慢悠悠的前行,但林听南倒是如坐针毡,饶是夜风清爽,她依旧觉得自己的脸如火烧云一般,又红又烫的!
好在这匹马没有半途中耍脾气,虽然慢了些,但也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
刚一入城,林听南便在守城门士兵的怪异眼神中跳下马来,也不看顾如姬,径自朝前走。顾如姬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催动着那匹马在林听南的身后慢悠悠的跟着。
街道上都是由青石板铺成,马蹄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随着林听南一路而行。
京兆府门口,两只随风摇曳的红亮灯笼下站着一抹略显清瘦的身影,略显宽大的衣袍让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些许白净文弱,连守在门口的衙役们也不禁为其担心,生怕过来一股猛烈些的风将其吹倒。
晋堂在这里站着又好一会儿了,内心的焦急让他时不时的来回踱步,虽然他知道林听南有一身绝顶的武功傍身,但还是不由得为其担忧!
忽然,不知怎的,原本静逸的夜空起了大风,月光也消失不见,一朵朵乌云快速笼罩天空,成了一番风雨欲来之势。
“公子,马上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守门的衙役抬头瞧了瞧黑漆漆的夜空,对晋堂出声提醒。
“对啊,林大人应该不会有事,也没见我们大人有多着急啊!”另一个也出声道。
可晋堂依旧默不作声,对两人报以微笑致谢,依旧回头向街道上张望,希望能在下一刻,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两位衙役见此也不再出言相劝,只不过看晋堂时的眼神多了一种惋惜,以此还悄悄的议论!
“看样子是个读书人,都道是世间文人皆为痴情种,我看不假!”
“这你都看的出来,你那臆想的毛病又犯了?”
“嘿嘿……”
……
此时已至亥时,一些街道上已经没了人影,林听南脚下不免快了几分,但突然间大风渐起,吹她眼睛都险些睁不开。
“喂,要下雨了,你确定你还要走吗?”顾如姬在后面大叫,声音裹挟在风中被吹得断断续续。
林听南听见了,但不想搭话,依旧头也不回的走,长发被风吹的向后四散飞扬,像极了一个暗夜厉鬼!
她可不想再去自寻不自在,现在已经进了城,她坚持坚持总能到京兆府上的!
此时天空中已经有细小的雨丝飘下来,打在林听南的面上,冰冰凉凉。
“真的下雨了!”顾如姬在其身后大喊了一声,声音里倒有了几分迫切。
林听南听得烦了,脚步一顿,转头去回答:“王爷,您请先走,不用管我!”
顾如姬愣了一下,随即便笑开了,林听南的长发被风吹的到处肆意飞扬,后者似也觉察到了,伸手将头发按下来,再去瞧的时候,发现顾如姬已经下了马。
“你干嘛?”
顾如姬不忙着回答,伸手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在大风里狂奔而去。顾如姬这才慢悠悠走至林听南的身边道:“人人都喜欢自由,它也不例外,如今本王还它!”
林听南扶额叹息,这位王爷还真是有病,这可是一千两换来的马,说给自由就给自由了?就算他有钱,这马上天要下雨,他不就能先骑回去再给自由吗?
“王爷要是不想骑,何不想想别人?”
顾如姬摆手,一脸无辜:“本王叫你了,可你似乎很有意见,本王还以为你喜欢走路呢!”
拜托,她只是不想和他一块骑而已!
“算了,快些走吧,雨要大了!”林听南不想再和顾如姬理论,瞧一眼越发漆黑的夜空,抬脚便要走!
“喂!”顾如姬又喊。
林听南不耐烦的回头:“又怎么了?”
“你不是从小习武吗?轻功肯定也不差,带本王一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听南对其投了白眼,“王爷还是自己走吧!我的轻功带不了人,怕摔死王爷!”
“一千两!”
林听南再一次汗颜,那匹马还值一千两呢!她怎么也得值……不对,她这是在想什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吧!多少钱也不会带他的!
“三千两!”
林听南咬咬牙,虽然自己轻功是不错,但从来没有带过人,要真是出了差错,摔死了这位王爷,也是得不偿失啊!
“五千两!”
她的轻功也算是上乘,带个人应该挺简单的吧,更何况京城中房屋甚多,脚下出力点不缺,而且就算摔下去了,一房的高度,也应该摔不死吧!
“喂,你不会要本王以身相许吧!”
“一口价,六千两,本掌使带王爷体验一次俯瞰上京城,如何?”林听南倏地转身。
顾如姬唇角勾出一个满意的笑来,一边朝来走一边点头:“本王就知道,掌使是个通理的人,这世上,只有钱不可辜负!”
等走到林听南面前,双臂敞开举起,等待林听南的动作!
“你干嘛?”
“带本王飞啊!”顾如姬满脸的期待。
林听南摆手:“不用那么麻烦!”
话音刚落,只见林听南脚下轻点,身子自下而上升起,在旁边一道圆柱上再次一蹬,身子已经蹿了丈高。这时才垂手一把抓在顾如姬的肩头,原本就破烂的衣袍被抓的凸起,连带着顾如姬整个人都提在了半空。
“啊……”
顾如姬一声惨叫还未完,林听南已经化作一只灵巧的猫,在众多房舍之上轻点,几个起落间隐于夜色。
此时,雨势终于大了起来,一道密集的雨幕将上京城笼罩在内,不多时,已有些地方积了水,房檐上的水流如柱,夜空里只剩下雨点的唰唰声。
而在雨夜之中,林听南快的只留下残影,但雨势太大,许多地方变的湿滑起来,林听南也不敢大意,只得将顾如姬调整了姿势,一只手臂环抱在其腋下,另一只手平举在半空中,以保不失了平衡!
但在过一处极高的屋檐时,顾如姬竟将双手环住林听南的脖子,顿时那股熟悉的男性气味再次扑鼻而来,让林听南的脚下险些不稳,好在及时镇定下来!
猛烈的雨点打在穿梭在屋舍间的两人,让两人不例外的浑身湿透,春雨多带着几丝冰冷,尤其是在入夜之后,更加让人难以抵抗。而两人身体除了相挨之处还有几分暖意之外,其余地方全为一片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穿过了几条街,当京兆府的府门赫然出现两人眼前时,不由得都是一喜。但林听南却在过最后一道房脊时脚下虚滑了半寸,以至于往府门前落身的姿势大有摔倒之势。
倏地,林听南就觉得自己的腰身多了一股怪劲,就是这股怪劲让自己的身子又端直起来,这才稳稳的落在了府门前的青石板上。
落地之后,顾如姬当先脱开林听南,俯身在一边作呕起来。
林听南瞧其一眼,鼻头微搐,心中也渐起疑惑:刚才那股怪劲是顾如姬给自己的?他莫非也……
“大胆,何人胆敢夜闯京兆府?”府门前那衙役本已起了迷糊,突觉眼前出现两个怪异的人,浑身湿透,衣衫褴褛,长发凌乱,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手中刀也跟着呲啷一声抽了出来。
这一声呵斥,也将靠在府门前大柱子上的晋堂惊到,抬眸去望,顿时喜上眉梢:“听南,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说话间瞧见了顾如姬,面上神色又暗了几分。
外头雨势渐缓,林听南大步走进府门前的檐下,抹了一把脸上雨水,道:“晋堂?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后头那守门的衙役这才看清来人是林听南和顾如姬,悻悻的将刀入了鞘,不再言语。
“我……官府重地,岂是我等普通人可以进去的!”晋堂瞧着浑身湿透的林听南,顿了顿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
说完话,还不等林听南再开口,晋堂已经抬脚冲了出去,还差点将缓缓走来的顾如姬撞到。此时外头雨势减小,但饶是如此,刚出去跑了没几步的晋堂身上已经布满了雨点,但那道身影并未被雨势而挡,毅然决然的冲到了街口,转眼间消失不见。
顾如姬就瞧见一道人影转瞬即逝,也不出声去问,径直朝府门而去,就在过府门的时候,深深瞧了一眼那个抽刀的衙役,开口道:“表现不错,明日茅房就归你了!”
顾如姬说完扬长而去,倒是林听南又望了一眼晋堂消失的地方,回身问衙役:“刚才那人来了多久了?”
刚刚抽刀的那个衙役苦着一张脸,哪有心思回答。另一个衙役将幸灾乐祸的笑隐了下去,回道:“回掌使,应该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这么久?你就让他站在面外?”林听南责问一声。
衙役吞吞吐吐也说不出话来,林听南抬脚进府,却在进门的一瞬间,道:“明日,你跟他一起!”
两个衙役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林掌使怎么也学坏了?”
“可不是,和闲王一起久了,正人君子也遭不住啊!”
“哎!”
“哎!”
又是两道发自肺腑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