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万，这个数字显然不会让公司领导层满意，不过在应付ceo陈维前，马克还得应付一个更加棘手之人的怒火，这个人就是戴总，不足一半的实筹金额，和当初信誓旦旦承诺的落差让戴总积怨难返，这几天戴总无数次找马克质问，搞得马克睡不好觉，不过马克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应付这种情况了，他知道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时间去让对方接受现实，毕竟筹吧没有跟戴总签过任何跟实筹金额相关的责任协议，他只管找理由搪塞就好，任打任骂他都是这句话去回应，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接受现实了，再不济，在这里也融到了近400万的款项。
戴总那边也确实没有硬气到不要这笔钱的地步，气出完了也就慢慢回归理性接受现实了，他知道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回去再找夏之寒了，虽然理论上他还是有可以尝试的机会，可他还是顾及面子的，毕竟之前自己曾这样对待人家，现在也并不是说项目没了1000万就活不下去的地步，用不着，也犯不上。慢慢地他和筹吧之前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就像是早些日子都是都是催钱的有理，而现在都变成了欠钱的有理了，毕竟400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自己也奈何不了筹吧，他对马克的态度逐渐变得平和甚至逐渐变得卑微，而筹吧却总以冗长的手续推脱。
马克知道这是筹吧部门协作效率低的一个老问题了，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是一个个都是从大公司里挖过来的，能力没多少，架子一个比一个大，办起事来多有那一套官僚主义，谁的项目和领导关系好，谁会说话才可以优先处理，优先打款。戴总也是迫于无奈，只能两面做人，对曲松这个直接的负责人他是又催又骂，而对马克他却是好言相求，隔一段时间就编不同的理由说自己缺钱，不是要付房租，就是等着这笔钱去给员工发工资，进货等等。
红脸白脸唱尽，钱最终在筹吧账户上躺了15天后支付给了戴总，期间曲松没少挨戴总的怼，终于结束，自己心里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下，此刻他很想跟公司请一两天假，好好在家里闷头大睡，可是，作为运营负责人的他，请假也只是换一个办公地点，他没办法请，也知道请假没有意义。互联网公司总是这样，不，应该说职场总是这样，踩着人上位，要想不为鱼肉，你知道成为那个鱼肉别人的人。不过这事还没完全了结，上线前筹吧的CEO陈维就非常关注这个项目，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不能令他满意的，季度初在预估指标的时候这个项目占了大头，现在这个项目的金额影响到的不仅仅只有筹吧的营收，还有更重要的是融资，因此他亲自下达了命令，要所有相关的人员跟他做项目复盘。
会议期间，马克、曲松还有白熊三个作为主要的核心人员参会，白熊因为还在做交接，所以被要求参会。会上陈维要求马克先发言，归总项目的进程，问题和导致实筹的原因，马克也是早有准备，制作了一份非常精致的汇报PPT，PPT上按照时间轴记录了项目的节点，什么时候开始商务谈判、什么时候预热、什么时候组群、什么时候上线、路演、催款，还有大事件的记录，比如什么时候爆发冲突，主要的责任人，左女士、夏之寒等等问题责任人都赫然在列。马克把主要的原因都归结在了戴总没有自带流量和夏之寒刻意捣乱上面，而且马克很聪明他把自己的问题都推卸在了一些小事上，他向陈维检讨说自己应该早点介入，在这个项目上多花点功夫，而不是分身同时跟进好几个项目，他应该亲自指导曲松进行项目运营和共建人社群的维护，如果自己能够从其他项目里抽身，花更多的经历在这个项目上，那么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果。马克言下之意是告诉陈维，自己的失职之处就是因为太过敬业，真是熟谙事故之人，太懂得如何向上管理了。
随后白熊和曲松进行补充，白熊说不出什么名堂，他把自己跟马克说的那套又跟陈维复述了一遍，当然也有那段情真意切的发言，始终在表明自己虽然用错手段，但出发点还是为了公司着想。而曲松则惨多了，马克给他下套，他不跳又不行，再加上他这个老实巴交的脾气，别人都在推脱，唯独他在找主观原因，他对马克的“指责”“供认不讳”，甚至还进行了延伸补充，按着岗位职责逐条梳理自己没有做到位的地方。白熊不忍直视曲松，他低下来了头，痛心，也在替曲松不值。
陈维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烟，分别丢给白熊和马克，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期间他记了一些笔记，开始讲到：“情况呢我大概知道了，你们说原因大多都是因为项目暴雷冲击了共建人的信心导致的。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过我们的‘友商’，他们为什么在项目暴雷后能够非常及时的给共建人赔钱，因为他们把该给项目方的钱都扣在自己公司这里，逐年逐笔按条件的打款。但是！”他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眼角透露出一份自信和对对方的不屑：“他们这样明显是违规的，是资金池，这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一旦被揭举，就不是停业整顿这么简单的。”“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你别看我们现在虽然被不良的项目方的问题困扰，但是我们没有资金池，这些问题，以后友商一定也会碰到，而且到时候他们会比我们碰到的更加棘手，你们就看着吧，等他们哪天资金链出现问题的时候。”
他继续点上第二根烟说起了筹吧的发家史，那是个他从几个人起靠发公众号把公司建设到现在这个规模的励志故事。他坐上这个位子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公司业务了，全靠几个跟他一起起家的合伙人在管，而他们清一色的都很年轻，就像打款流程一样，筹吧虽然是互联网公司，却不像其他互联网公司一样扁平化管理，他们高喊扁平化管理的背后是一种官僚，似乎总有人刻意阻断公司最基层的声音，这里除了马克跟他有过几次简短的工作汇报外，其他人都没有直接跟陈维说过话。底下的员工对他也有很多的传闻，比如说他有黑道背景，挪用投资款去理财，推举自己信的过的朋友众筹并开绿灯，还有跟某位女高管有超出同事以外的关系等等。
不过，弱者易怒如虎，强者平静如水，陈维和在座的三人还有戴总和夏之寒都不同，他的谈吐平静如水，水若明镜，陈维的谈吐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内敛，他一般不主动表态，总是你出拳我再接招，原本以为会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三人，万没想到，他并没有苛责任何一个人，相反，言语间随和温润，他并不享受高高在上，本是高高在上却给人一种沉潜务实，伏地而行之感，经历这么一次亲身的谈话，三人都很难想象，陈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绯闻。他的口才和谈吐，令在场三人折服，他们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他亲自去调节夏之寒的矛盾的话，那么肯定会是不一样的结果，但是，一个小小的夏之寒，又怎能劳陈维亲自出马呢……
“好了，会，我想不宜开得太久，要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干事情。”说完，他的目光投向马克，继续说道：“马克，你来我办公室一趟。”白熊和曲松很诧异，二人原本以为陈维会在会上做出一些指示，可是，他却只是说了一些他想说的事情，不过，这倒让二人对陈维和公司的形象又改观了几分，至少他们已经会认为，目前遭遇的困境是这个行业所不可避免的，不必太悲观，反倒要懂得反击。另一面，马克结束后直接跟陈维上楼进了他的办公室，说办公室，其实就是一张放在公共区域的长沙发，陈维没有办公桌，没有电脑，在这个公司她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下达命令，接触资本。沙发一侧早就坐着CFO-Lisa了，拿着报告正襟危坐，马克一下子明白了，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混黑道的人，影视形象都会把他们描绘成是那种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形象，但是真正心狠手辣，能够混迹到这个位置的人，往往心如止水，此刻陈维云淡风轻地对大家进行着命运的审判，他说道：“Lisa在你来之前已经跟我说过这个项目的情况了，我跟你们三人开过会，也大概肯定了她的汇报。她在你来之前跟我汇报说，想要把运营部的人都裁掉，今天我也看了下，那个负责人曲松，确实不是很适合这份工作，我也听到蛮多共建人在背后对他的投诉。”马克心想这些人应该就是夏之寒党，没想到他们触及的地方这么深，不知道有没有在背后告他的黑状。陈维继续说道：“戴总项目的情况Lisa跟我说过了，戴总他背后还有很多的集团产业的，我们跟他是想进行战略合作的，可是这次，这个项目的没有做好会非常影响他的信心，所以，你知道要重拾他的信息，我们也不得不这么做，而且要做给她看，你知道么？”
马克一听，更加紧张了，他回想自己前段时间对待戴总的方式，生怕陈维知道，回去追究，她故作认真，点头回答：“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原因是我们运营不当，相关责任人我们已经严肃处理，让他知道，我们对他是非常关注的，再想办法让他重拾信心。”
“嗯，这次失利不代表以后也会失利，记住放长线钓大鱼。”
“好，我知道。”
“还有白熊的事，有人跟我说过了。”听到陈维提起白熊，马克第一反应这个人竟然是夏之寒，陈维继续说道：“他嘛，情有可原，也是为公司，而且他上一季度业绩非常好，销售部是整个部门的奶牛，你知道吗？”马克明白陈维这句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个决定当时自己也已经报请过，而且已经跟白熊说过了，他拿不定主意，还是问道：“可是，白熊已经在做交接了，特别是在这个群里，大家都知道，白熊已经被开除了。”
“白熊不是花名么？”
“明白了，明白了。我会去处理。”
“嗯，记住，公司最需要什么样的人！”
“明白，明白，公司最需要能带来收入的人。”马克回答道。
“嗯，今年我们还要在挖掘新零售行业和酒店的众筹项目，有可能还要对接电商业务，所以特别需要懂业务，能做出业绩的人。”陈维继续说道：“犯大错，也是个拉拢人心的极好机会，作为管理者的你应该要明白。”
马克似是开窍，微笑着谢过，言语中，带着少许敬佩和谄媚，他离开办公室，交代同事处理这件事。几天后，白熊和曲松先后被HR叫去，出来时，两人表情相差很大，白熊的反转突如其来，以至于他也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安慰曲松，无言以对，只是看着曲松步履蹒跚，整天精神恍惚，慢慢过完交接期。曲松的存在就是那种最渺小的沙尘，他不懂得表现自己，来了走了，甚至没人记住他，但是在他在的时候，大家又是力所能及的去使用他，这就是社会最底层人的现实……
这事之后很快一年时间过去，筹吧的业务急转直下，年中没有融到资对他们的打击很大，据说即曲松的运营部后，他们又先后砍掉了技术、产品，独留一个销售部门，现在负责销售的同事要对项目从一而终，不仅是上线，还要负责打款，群维护，节点的财报披露，退出等等。白熊换了一个花名，但成倍上涨的工作量让他苦不堪言，他现在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离职，因为要避嫌的原因，秦皇岛水产项目后面不是安排他负责，他听说最近，这个项目的共建人都在联系夏之寒帮忙，原因是戴总没有按照约定披露财报，又是无休无止的争吵，他听说群里的人又都把夏之寒捧成了救世主，孤胆英雄，自己的精神支柱，重新给予无条件的信任，戴总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墙头草有墙头草的软媚骨，不倒翁有不倒翁的腹内空，芭比娃娃有芭比娃娃的木偶步，狗熊有狗熊的愚蛮处……总之罢，都有短弱。此刻白熊突然想到了曲松，不知道现在他在哪家单位，做着什么样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