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用过午膳,暑气便更涨了一些,时依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晃悠着,鼠精在一旁呵欠连天。
“大人,你今日精神可是实在是太好了。”
她圆睁着眼,方才明明宣泄了一通,非但不觉得累,反倒越发精神抖擞起来。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抖擞,就精神到了夜里。
唉声叹气,翻来覆去。又将自己最讨厌的诗文统统背了一遍,始终无济于事。脑中想念的仍是黎惑身上那股清冽泠香。
总不可能夜夜去寻他。
于是叫来青岚:“给我来壶酒!”
这会夜有些深了,青岚以为她梦魇了,便给她倒了杯茶。
时依刚凑到嘴边,便立即放下:“茶?我不喝,我要喝酒!”
茶水提神醒脑,她这会要饮醉今宵,喝醉了,自然昏昏欲睡。
青岚只觉得疑惑,却也并不干涉她的意愿,便端了一壶酒和几样下酒的小菜送来。
“时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她仔细思索道,“可不是,就是心事太多了,才会睡不着觉。”
时依大引一口,只觉得苦涩烧喉,十分不好喝。但几杯酒下肚,她渐渐有了些晕眩的感觉,心中大喜:“再来一壶!”
正所谓酒酣胸胆尚开张,接连几壶酒,她已经熏熏醉醉,脑中竟萌生出一个想法来。
便道:“给我拿两件黎惑的衣服来。”
青岚一听,脸悄悄一红,姑娘家要男子的衣裳,寓意不言而喻。但觉得时依这样的,心思不该如此细腻,不禁疑惑:“你要公子的衣裳做什么?”
她一杯酒仰头而尽,十分豪气地道:“别啰嗦,快拿来!我自有用处。”
时依脑中转不过弯来:“先拿来再说。”
“不对,回来!”
青岚刚走几步,又被她叫下,皱眉望着她。
“此事,千万不可以让第三人知道。”
青岚敷衍应和,只当她发了酒疯,便拿来一件浣洗干净的黎惑的外袍。
她得了这件外袍,立即将鼻子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眉头一皱,复扔回去。
“不对,不对,你拿回去吧。”为何黎惑的衣服上没有那股味道?
青岚一脸发懵:“什么不对?你要的不是这件?”
“当然不是,我要的是熏香的。”
“熏香?”青岚解释道:“公子的衣物,从来不让熏香。”
还有这种事?莫非,得要一件未曾换洗的衣袍才会有吗?
她摆摆手:“行了行了,衣服拿回去,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青岚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后脚便踉踉跄跄出了房门。
来到书房,不见黎惑。偷偷潜入房间,空无一人;庭中月下,更是不见人影。
正回头时,忽然被潇音撞了个正着。
“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没休息?”
时依尴尬地笑了两声:“我……睡不着,想找黎惑聊会天,他呢?”
潇音道:“主人正在沐浴,姑娘怕是喝了不少酒,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沐浴!
一听这两个字,她心里乐开了花。沐浴好啊,沐浴得巧啊,沐浴就要更衣嘛!
嘴上打着哈哈:“那行,我就先睡觉了,明日再来找他。”
趁潇音一个转身,她脚步腾挪,以行云流水的身法,游鱼似的溜了进去。
月下空明,松影摇曳,流水潺潺。
池中独坐一人,墨发随意搭在精致的锁骨上,修长的双臂随意搭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要说男子沐浴,时依倒也见得不少。过去在霁月山常常因为犯了错,便被仙师罚去清扫浴池。
她可是担着正当的由头走近男子浴池,次数多了,自然就撞见一些,那些师兄成日练武耍剑,身板都挺结实,难怪当时不少师姐妹都主动替她分担这份差事,在她们眼中,这也算得上是一份美差。
不过她从未敢乱看,至少腰以下从没见过,也不感兴趣。
可此时此刻她不禁去想象腰以下是番什么光景,片刻之后,惊觉荒唐,连忙甩甩头,将这种想法从自己脑中剔除出去。
但话说回来,像黎惑这么好的身材,她还是头一次见。
于是灵机一动,变作潇音的模样,手里端着澡药,大摇大摆便走了过去,刚想叫一声黎惑,转而改口道:“主人!”
轻阖的双目倏然睁开,氤氲的水汽使得他的双瞳越发黑亮,见时依往这边来,他忽然低声喝道:“站住!”
时依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怎么了?”
黎惑面无表情:“回去吧。”
她又往前迈了一步:“不回去,我要在这里伺候您沐浴。”
他注视着她,反问一句:“是吗?”也懒得解去她的变化,只作势要从水中站起来。“那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替我更衣。”
结实的腰腹缓缓露出水面,时依下意识别开了眼,心慌道:“别动!”
“嗯?”
时依一手遮着脸,一边摆手示意他坐回水里:“稍等,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没做,一会再拿衣服给你。”
她果然还是没有本事嫌黎惑于窘境。
本是一副极具诱惑的月下美男沐浴图,只可惜时依的注意力并不全在他身上。她躲在一块爬满绿藤的大石头后面,许是因为离得近,黎惑身上那股香气传入她鼻中,她便自觉舒适。
四处瞄了一眼,岸边唯见一见素白的澡袍,看来他脱下的衣裳并不在这里,时依当机立断,转移地点,蹿入不远处的置衣房内。
果不其然,黎惑的玄色金纹长袍平整地地挂在架子上,全无折痕褶皱。时依猫着腰走过去,凑近一闻,就是这股令她心安的味道。
得手后,身形一动,使出了跟乘思焕学的阵法,瞬间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黎惑啊黎惑,我只是借来用用,明日便会还回去,保证不会将口水流到上面。”
偷?不算,顶多算借。借一件衣服,虽然并不是十分见不得人的事情,然而也不能直接当面开口去借,尤其是她用作这个用途。
枕边是熟悉的味道,眼皮变得格外沉重,重重一个呵欠,不消一刻,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又是天光大亮方才起身,复将黎惑的衣服悄悄放了回去,便像个没事人一样打算去找黎惑练剑。
门外站了个人,定睛一看,是别凝来了。
“时依姑娘,别来无恙。”
时依笑着迎上去:“对对,是好久不见,你上次给我喝的那个酒真是好喝,我念了好久,黎惑都不拿出来给我。”
“眠风也是出于关心,前些日子听闻你受了严重的伤,看样子,已经好全了。”
“基本上。不过,黎惑说还要多加练功才能完全恢复。”
别凝道:“我今日就是为此事前来。”说着,拿出了一本剑谱。“上次眠风托我找这本书给你,说是能让你精进剑法。”
时依两眼放光,迫不及待便翻阅了起来。别凝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又掏出另外一本厚厚的书册。
“这又是什么?”拿来一看,封面写着《无法》二字,她心道这本书的名字可真是奇怪。
“此乃当今天下绝密术法,各门精细都在里头,更有许多江湖失传已久的奥术,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
她将信将疑:“当真?”
“哎!”别凝叹息,“早知道就让眠风亲手给你了,省得你还有怀疑我。你若是不信,有不懂的直接去请教他,他所习之术,部分也是出于其中。”
与别凝闲聊了两三事,又探听了酒的下落,时依便开心将他送出了门,临走前他一再提醒道:“那酒你要喝之前,一定要问过眠风。”
“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