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鑫星不错。”何鱼知道，作为ICE在中国区最有力的竞争者，具有央企背景的鑫星集团拥有8家在上海、深圳、香港、马来西亚交易所上市公司以及50多家遍布海内外的子公司，看起来鑫星的盘子很大，但是有很多是做煤炭、钢铁、医疗、金融等具有资源垄断优势或者说部分垄断意义上的国有公司，真正和ICE有竞争关系的也就是鑫星集团的IT事业部了。
“那就考虑考虑？”谢森说，“这边虽说是国企，但IT事业部是完全走市场化的企业，比较锻炼人。”
“谢谢，我会考虑的。我出去一下，回头聊。”
何鱼站起身，艾米看了何鱼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何鱼冲她笑了笑，朝门口走去。
艾米跟了上来，在走廊里喊住了何鱼：“Hedy。”
“什么事？”何鱼问。
此刻的艾米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兔子，露出惊慌失措的眼神，由于紧张而说起话来似乎也结结巴巴起来：“Hedy，我，没，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谢谢你。”
何鱼的内心忽然涌起一阵暖意，能够帮艾米一下也算是她推出ICE舞台前做的比较欣慰的事情，她笑了笑说：“就这事？”
“当然还有其他的事。”艾米说，“中午请你吃饭吧。”
“没问题。”何鱼欣然应允下来，转身朝会议室走去。
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张勇已经坐在那里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何鱼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出来让她忽然感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年多之前，何鱼第一次ICE面试的时候也是在这间会议室，依旧是面对一身正装的人事经理张勇说出了这句话。
“我也是刚到。”张勇身子微欠，伸出手，“Hedy请坐。”
这个精通英语和西班牙语的海归男人保持着一贯的绅士风度，何鱼笑了笑，坐在了张勇的对面。当初面试时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张勇面朝东，何鱼面朝西，所以的一切都是那么相似。
唯一的变化，当初面试何鱼的时候，一坐下来张勇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而现在张勇则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我们随便聊聊。我很意外，Hedy，我真的很意外。”一脸温和的张勇连用了两个“意外”来表达了他对何鱼辞职的看法。
何鱼无奈地笑了笑。
“Hedy，我们同事这么久了，我自认为对你也算得上了解，以你的个性，不至于因为那点工作上的小失误而辞职。算了，我不问你为什么要辞职，也不问你有什么打算。”张勇停顿了一下，身子往后一躺，以一种放松的姿态说，“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你留下来。”
这是何鱼人生中的第一次辞职，不知道对面而坐的张勇说的是不是套话，是不是对每一个辞职的人都要说一说诸如此类富有人情味的话。不管怎样，何鱼的内心还是还是涌起一阵暖意，但又不敢表露出来，谁知道张勇下一句会说出什么来。
“这也是Helen的意思。”张勇一本正经地说，“她今天刚好在公司，一会儿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让我先给你做工作，不行的话她会过来亲自和你谈。你说，你就忍心让我在领导面前工作不力？呵呵。”
Helen是张勇的头顶上司，ICE中国区人事总监，掌管着中国区几千个岗位的人事框架，常来回奔波于各大城市之间，何鱼也就是非常有限地和Helen有过接触，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何鱼一个小小的内部控制部助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惊动中国区人事总监的出面挽留啊。何鱼有点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感动了：“谢谢，但我已经考虑好了，也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请你谅解。”
“其实你不要有什么担心，工作中被投诉是很正常的事情，Hedy平日里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张勇说，“说说吧，如何才能把你留下来？Helen说，只要是能留在ICE的框架体系内，岗位、待遇这些，都可以谈。”
“我也不是因为被投诉的事情才想离开的。”
“这点你在辞职报告里写的很清楚，我知道你主要是因为工作环境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们知道，也理解，也容易解决。”
张勇正说着，门被敲了敲，Helen推门走了进来。
“Helen好。”何鱼站起身说。
“真不像话，这么好的文采竟然用在了写辞职信上了。呵呵。”身材相对比较丰盈的Helen坐在了何鱼的身旁，这个受过斯坦福大学高等教育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说起话来仍旧有一股子东北味，不知道是她乡音未改还是刻意保留，总之在这个通常会用英汉文夹杂的伪高雅格子间里偶尔冒出来一两句原汁原味的东北话总会出现一种意想不到的真实感和亲切感。
何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Hedy,相信离开ICE并不是你本意，我想和你聊聊。好吧，我们开始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身体宽胖的女人往往会拥有一副好嗓子，比如韩红，比如眼前的Helen，说出的话不仅有磁性，更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
何鱼抬起头，刚好和Helen的目光撞在了一起，Helen湖一样宁静而又深邃的大眼睛一下子融化了何鱼内心里所有的焦躁和忐忑。何鱼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其实我也不想离开ICE……”
Helen摆了摆手，示意何鱼不用说下去了：“Hedy，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其实不管是从公司角度还是从个人角度，我们都希望你能继续为ICE服务。你来ICE也一年多了，从培养人才的角度上来说也该换换岗位了。”
在何鱼的概念中，辞职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望着Helen真诚的眼睛，何鱼心里有点愧疚，愧疚让她开始有点坐立不安，她还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谢谢Helen，谢谢你能抽空专门和我沟通，但是我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对不起。”
Helen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就坦然地笑笑：“Hedy，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到最后，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这样吧，一会儿你和张勇好好沟通沟通，再请我们的职业咨询顾问给你做一个职业定位和建议，然后你再做决定，你看好吗？”
何鱼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Helen的手机响了。Helen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摁了接听键：“简妮你好……我知道的，这样我现在有个事情还在处理，我晚一会儿过去，好吧？好，谢谢，麻烦你给牛总说一下好吗？……好的，那先这样，谢谢简妮。”
Helen放下电话：“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看到Helen为了自己竟然推掉了老板牛啄印的约会，何鱼的内心更加涌起一副感动：“Helen你先去忙吧，我会重新考虑的。”
“那好哦，你不用现在做出决定。”Helen站起身，说，“那我先去开会了，张勇和Hedy聊吧，我去开个会。”
Helen走后，张勇站起身，关上门说：“看到了吧，公司是诚心留你。”
“我知道，谢谢哦。”
“那要谢你自己，是你平日里在公司里的表现打动了领导。”张勇说，“要我说啊，你还是留下来吧。”
何鱼的内心的确是动摇了，她考虑了一下问：“可是我已经提交了辞职信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今天上午Julie也找我谈话了，她的意思也是希望我离开。那我不走再转岗，能成吗？”
张勇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你就别管了，我来协调这事。”
“那我考虑考虑吧。”何鱼说。
“成。一会儿我发你一些职业咨询师的简介，你选一个，让他们给你一个建议，好吗？”
“好的，谢谢。”何鱼的内心在纠结中终于对转岗抱有一丝的幻想了。
张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用有顾虑，既然能够在Julie那儿待那么久，相信你也能胜任其他部门的工作。”
何鱼回到办公区的时候，朱莉已经坐在那里了。一想起要调岗，何鱼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临阵叛变的士兵，一走了之也就罢了，现在却要面对必须和朱莉决裂的局面。何鱼一声不响地坐在座位上，点开电脑，看到了朱莉关于自己辞职申请的批复邮件，何鱼点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个英文单词：Approval（批准）！
窗外的阳光很好，何鱼望着这个“Approval”单词，感到这个办公区前所未有的冰冷，没想到朱莉这么快就作出了批复。转而一想，也情有可原，让何鱼辞职也是朱莉的本意。此刻何鱼的内心再次纠结起来，她不知道要不要选择离开，头顶上司让她离开，人事部门劝其转岗，何鱼就像站在一个没有目的地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到底是向左还是向右。这个时候，何鱼想起了谢森，便通过MSN给谢森发去了一个信息：“在吗？”
谢森很快就有了回复：“什么事情？”
何鱼敲道：“刚才人事找我谈话了，建议我转岗。”
“转哪个部门？”谢森问。
“还没定，让我听听职业咨询顾问的建议后再做决定。”
“张勇给你谈的？”
“嗯，还有Helen。”
“Helen？看来ICE真是想留下你。这样的话我建议你留心一下，Helen出面，可能会牵涉到高层利益。”
何鱼一阵沉默，她也一时在考虑这个问题，凭自己的工作表现，也不算突出到哪里去，凭什么Helen亲自出面挽留自己？牵涉到高层利益？也不可能啊，自己一个小小的内部控制经理助理，和高层相差十万八千里呢，怎么会牵涉到高层利益！何鱼想不明白，索性说：“那我还是离开算了，反正Julie已经批准了我的辞职申请。”
“是Julie批准后人事才找你谈话还是人事找你谈话后Julie才批准的？”
何鱼特意看了一下朱莉发来的批准邮件上的发送时间：“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人事在给我谈话的同时，Julie也批准了邮件。”
谢森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看来人事并没有和Julie商量，他们对Julie也是有意见啊。我建议你可以考虑换岗，ICE毕竟是一个好的平台。”
当初何鱼加入ICE的时候就被同学戏称为买入了一只好股票，可以做长线，待上几年相当于镀一身金出来；也可以做个短线，尤其是做销售的，一个大单就可以捞一把金出来。谢森说的没错，ICE是好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