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朱瞻基下马，撩了撩袍子，一径跪下。
“基儿一路上辛苦了，快进去歇息吧。”朱高炽慌忙扶起这个宝贝儿子，打了打朱瞻基身上的尘土。
朱瞻基一笑，“谢父亲关怀。”
苏运眼睁睁看着朱瞻基从身边走去，有些失望。帅是很帅，但年纪也太小。
不过六岁模样。
“世子，圣孙年纪这般小，却有如此风采，真是随您呐。”
她半违心半真诚地说出这句话。
朱高炽哼哼，“但愿他不欺负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摇摇头进去了。
欺负？
不可能。
世子妃来了之后，苏运整整闲了三天，完全没有任何活计可干。光是带来的粗使撒扫的丫头，就可以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世子是个穷鬼，世子妃油水却挺多。
“妙人姑娘，来此何干？”
她打个激灵，本来想要跑到朱瞻基园子里偷偷瞄上几眼的。还没有扒开隐藏的竹子，就被发现了。
“不做什么。”
她笑笑，有些尴尬。
朱瞻基放下手上的《道德经》，站起来，朝苏运走去。
“听说姑娘救过父亲，瞻基着实感激，只是平日里不大相见，没有亲自去谢过姑娘。”
说罢，行了一礼。
苏运慢慢感动。
这听话的小乖乖，哪里就淘气了？
“妙人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钟儿放下托盘中的茶点，“可别打扰圣孙念书，世子妃回头还要考呢。”
“我是无聊闲逛到这里来的。”苏运尴尬笑笑，“这就走！”
“你既然闲，就去伺候紫姬夫人吧。”
钟儿摆摆手，“紫姬夫人怀胎九月，连伺候的人都没有几个。”
朱瞻基淡淡道：“紫姬夫人着实可怜，母亲管得是有些紧了。钟儿，去准备些营养东西给紫姬夫人送去。”
钟儿慌忙道：“我还得伺候世子妃呢，妙人你去。”
她推推苏运，一脸请求。
“好……吧。”
朱瞻基笑笑，“有劳姑娘了。”
苏运一愣，喜道：“无事无事，哈哈。”
——
清冷的拐角处，有一座木房。
苏运推开门，明明是中午，屋里却没有多少光线，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起来。
“谁？”
一声有气无力的问话，苏运忙道：“紫姬夫人，圣孙让我给您送些营养吃食些来。”
她将些营养品放到桌子上，晃了晃茶杯，竟然是空的。
“紫姬夫人，您这也没个丫头，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跟我说。”
紫姬听后着实感动，她咳了咳，扶着身子站起来，“我这身子总是生病，又何况怀了身孕，更不好伺候了。丫头们偷些懒也是正常的。”
又是一阵咳嗽。
“妙人姑娘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有别的要求。”
苏运咂咂嘴，这美女轻咳的模样，她都有些心疼了。
“平日世子妃管家管得紧，还多亏基儿常常送些吃食，不然，也不知道怎么熬下去呢？”
紫姬摸摸肚子，勉强走向桌子旁，想要倒些茶。
晃了晃，又将茶杯放下。
她有些尴尬，“信儿那小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壶里也没茶了。”
苏运忙道：“我给你倒些来”不等紫姬答话，就一溜烟跑了。
这地方太压抑了。
自从世子妃来了之后，世子府倒是渐渐繁荣起来，之前的萧瑟之意大概也全都褪去，那林子里的鸟也闹腾了。
她领着壶，又被世子妃看到了。
“妙人姑娘哪里去？”
世子妃一口温柔，笑眯眯看着她。
苏运吞吞吐吐答道：“给世子妃请安。妙人今天去看了看紫姬夫人，她房里没水了，我替她领一些来。”
这么明说，不知道世子妃会不会生气。
“她房里是没人了吗？怎么这般娇气。”
世子妃淡淡的，摸了摸新染的桃色指甲。
“信儿不知道跑到哪里了，接壶水而已嘛。”
世子妃冷笑了声，“妙人姑娘，请你分清楚你是谁房间里的人”
她凑近苏运，眸子闪了闪。
苏运背后一凉，忽然明白了自己原来平安无事，只是因为她被划分成了世子妃阵营里。
她把壶放下，“那我扶世子妃回去吧。”
“不必了，给她弄点凉水，不许接热的。”
“是。”
恭送世子妃后，苏运长舒一口气。
看来，人不可貌相。
她想了想，确信四下无人，提起壶又偷偷溜进了热水房。
——
一月后，苏运每日奔波在替朱瞻基送营养品和瞒着世子妃的谎言中。
虽然辛苦了些，但想想那个即将降生的小宝贝，不免觉得十分欣慰。
她靠在走廊处，盘算着紫姬还有几日要临盆，思来想去，也算不清楚。
“妙人姐姐，紫姬夫人要生啦！”
紫姬贴身丫头信儿慌忙跑过来，“可是世子外出，世子妃病了。我再一走，就没有人伺候了。”
病了？
装病吧。今早还好好的，这不是宫斗剧中常见的套路吗？
“别急。你对南京不熟，我去找接生婆，你去找钟儿姐姐先稳住，她会医术。”
苏运撸起袖子，是时候要发挥女主角的光环了。
两人相视点头，各自跑开。
她依稀记得之前在玉春苑时有个姑娘怀胎生子，就是她去找的接生婆。
虽然路痴，但还是凭着记忆摸到了路。
“世子府？不去。”
接生婆一听世子府，慌忙将门关上，直接把苏运轰出门外。
苏运急了，“圣孙你都敢不接生？给你很多钱的！”
“要钱还是要命？”
接生婆嘟哝一句，“再说，又不是世子妃生孩子，能落多少钱？我不去。”
苏运踹了一脚门，“你怎么知道不是世子妃生孩子？”
“我就是知道。”
苏运还想再说说情，想想也没有可能了。
对了，找朱瞻基去。
——
“妙人姑娘放心，我已经算好时辰请了太医了，只是母亲恰好生病，就半路拦住了。还得等一会儿。”
朱瞻基不慌不忙，理了理书桌。
苏运心里急得像火烧，又不好表现出来。
待在世子府的几个月里，她虽知道朱瞻基比世子妃更富有同情心，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帮着他母亲的。
自己的小娘生出个妹妹还好，要是生出个弟弟，那岂不麻烦？
“妙人姑娘，紫姬夫人生了！”
信儿一路小跑，连说带喊。
“生了？大人小孩可都平安？”
苏运大喜，一颗石头终于落地。
“母子平安。是钟儿姐姐，她没接生过，也很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谢天谢地。是男孩还是女孩？”
信儿笑笑，“忘了说了，是个小圣孙。”
朱瞻基也笑道：“那可真是好事情，父亲又添一子，皇爷爷也该开心了。”
苏运看看朱瞻基，突然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远处，隐约听到紫姬夫人那边有些声音。
两间屋子隔得太远有些模糊。
苏运使了个眼色，三人慌忙跑去。
只看见紫姬夫人晕倒在地上，一滩血缓缓流着。钟儿怀里抱着一个男婴，不哭不闹，一身刚分娩下来的脏血。
苏运探探手，那婴儿已经没了生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