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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又出差了,两个星期后方才回来,偏偏那一日余芳菲去市里开会去了,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结伴下班。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生疏了不少,直到了车站,他才道:“一起吃个饭吧。”她也没有推辞,很迅速地答道:“好啊,不过得你请客。”他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小葛。”

真奇怪竟然答应地那么爽快,她原本应当很自律地严格要求自己尽量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然而,却在他默默地注视下,亦或是在她经隔时日的些许思念里,放纵了理智的约束。

习惯是用来被打破的,此次他根本没有按照她爱吃川菜的传统,而是打车来到了海悦酒店,她有些吃惊,可是五星级酒店哟,难不成这家伙疯了吗?

许多日子不见,他似乎变地越来越成熟了,进了酒店的西餐厅,便很有绅士风范地先替她拉开了座位,她在受宠若惊之余赫然发现他今天的穿着亦很体面,深蓝色的西装,浅黄色的衬衫,低头翻阅着由侍应递上来的菜牌,嘴角微抿,棱角分明的下巴,一切都呈现出娴熟而老练的姿态。

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些失神,完全是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场景,装潢考究的高级餐厅,由玻璃建筑而成的高大幕墙上竟有大丛的水流潺潺泻下,踏脚无声的墨绿色纯毛地毯,砖红色直曳到地的桌步,水晶花瓶里仍然滴着露水的红色玫瑰,墙壁上随处可见的西洋油画,大约都是抽象派的,简约而又夸张的笔法,浓烈的色彩,永远高深莫侧的真正蕴义,总有那么一种居高临下俗人勿近的艺术特质。餐厅里的客人也不算少,但都是屏声敛气的,偶有交谈,亦不过是窃窃私语,不由得她提高了警惕,生怕稍不小心露出怯来,给人小瞧了去。

他却淡定自若地道:“你想吃点什么?”她拿起菜牌遮住了自己的脸隔住了侍应的视线,低声道:“你仔细看看这菜单上的价钱……”他并不理会,自顾自地向侍应道:“来一个奶油鸡酥盒,黑菌磨菇汤,蒜蓉黑椒牛扒,甜品要一个法式桃子布丁,噢,再来一瓶红酒。”似乎也差不多了,侍应训练有素地收起了菜牌,微一施礼,便退了下去。他笑道:“今天不用跟家里请假吗?”

她摇了摇头,道:“我爸妈去北京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眉峰一扬,道:“是吗?我倒没有听你提起过,是去旅游吗?”她亦笑道:“可见你最近有多么忙。”本来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仿佛有些恍惚的样子,半晌才道:“其实……我没有忙什么……就是搬家……也不过是听了你的吩咐。”

她微微一怔,不知他为何提起帮余芳菲搬家的事情来,偏偏这个时候大厅里响起了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在玻璃幕墙旁边立着一架白色的落地钢琴,琴后坐着一个身穿淡紫色礼服的长发女孩,温情而娇媚的旋律顺着那女孩的双手轻轻柔柔地一路流淌而来,伴随着流水的叮咚声,别具情致。但是,人们似乎更加关心那飘飘长发之后忽隐忽现的美丽容颜。

她亦因为贪恋美色,禁不住多看了两眼,转回头来笑道:“这样的淡淡衣衫楚楚腰,真是让人艳羡。”他却冷冷地道:“不过是寄放在花瓶里的点缀,最好的结局或许也不过是收藏于温室里。”她皱了皱眉,道:“听你这语气,分明是藐视的意思,倒好象是很了解人家似的,难道女人在你眼里看来都这么不值钱,还是吃不着葡萄偏说葡萄酸。”

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要误会,我也是在相熟的人那里见过这个女孩几次,所以才有针对性地说的,你不要一概而论。”

她“噢”了一声,大约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一阵惋惜,停了片刻,才道:“对了,为什么今天这么豪爽,我倒是第一次在五星级酒店里吃饭呢。”他笑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一怔,恍惚间想起他简历表上的出生日期,当时只注意那年份了,却将具体的日子忽略了,原来是今日。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道:“是吗?可是……我连礼物都没有准备。不如,今天这一顿由我来结帐好了。”

他却静静地望着她,道:“你能来,便已经足够了。”水晶吊灯在他的眼里“倏”地滑过一道明亮的光痕,映地她有些睁不开眼来,脸上不知为何有些火燎燎的感觉,幸好侍应开始上菜了,又为他们斟好了酒,微笑道:“祝二位用餐愉快。”方又退开了。

她恢复了自如,端起了酒杯,向前一递,笑道:“来,祝你生日快乐。”他笑道:“喝一点不要紧吗?我对某些人的酒品真是不敢恭维。”她的面上又是一红,道:“谁信你说的那些鬼话,况且只喝一点意思意思,我若不喝,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他不再反对,也举着酒杯向她碰了一碰,一饮而尽,而她的确是心存胆怯,只微微地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席间的气息是缓慢而沉滞的,她只顾谨慎小心地切着盘里的牛扒,而他只顾不停地喝着红酒,眼光里有些欲言又止的顾忌,半晌,她也意识到了,抬起头来,正遇上,有些不防备,只好微微一笑,道:“你不吃吗?”他拿起刀叉来,停顿了一下,才道:“那个,你还记得今年年初我跟你提起的事吗?”

可是,她已经记不不起来了,他如此郑重地提起的究竟是哪一件事?那一种不在意式的反应大约令他有些失望,转而道:“我是说……一起去……哎,算了,反正你总是不放在心上的。”说着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仿佛有些赌气的意思。

而她亦觉得这是个机会,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于是她沉吟道:“也许,我过一阵也要去北京了。”他似乎还执拗于刚刚被忽视的冷落之中,却还是不胜惊诧地问道:“为什么?”原来先前提到“北京”,只是伏笔而已。

她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住在北京的,爸爸是支边青年,在新疆遇到了妈妈,结了婚,等到可以回北京时已经非常困难了。上小学的时候奶奶去世了,我才回到爸妈身边,后来还是外公通过了一些关系,方才将爸妈调到了这里,这城市,是我妈妈的故乡。”

其实是很平常的事,却有些难以持续下去的阻碍,她只得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后来才发现是红酒,腹中一阵暖流飘过,倒给她增添了信心,便接着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姑姑在北京照顾爷爷,爷爷开了一间中医诊所,姑姑也在里面帮忙,去年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来看病的台湾人,今年春天里竟定下了婚事,前不久,姑姑出嫁了,跟着丈夫移民去了加拿大,北京的家里只剩下爷爷孤零零的一个人,爸妈的意思是接他过来,可爷爷却说舍不得那些老街坊老病友,况且身体还算硬朗,打算再干几年。爸妈拗不过他。只得搬到北京去了,幸好他们都已经退休了。”

他对面的一幅油画里,寂静而又昏黄的日光里,墨色生绿的狂舞着的野草,只有一个人孤独的背影踯躅在天地交汇处看不见边际的河流旁,那一种惨淡的荒凉,不禁叫人的心里泛出片片的哀伤。半晌,他才道:“那么,你也要过去了。”

她点了点头,道:“当然。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的年纪大了,他们在哪里,我就应当在哪里的。”

他淡淡地道:“想不到与父母的感情融洽也会成为独立生活的牵绊。”其实她并不是非去不可的,母亲临走之前对她的答复是尽快将爷爷接过来,所以她一直在为去留问题犹豫不决,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难道是对某种结局预先而出的测试吗?

可他却以为她已经决定了,依照她固执倔强的个性,一旦决定了,又岂能再更改?他又喝了一杯酒,道:“年初考研不是曾经想要去上海吗?我还以为你对于未来至少还是有些理想的。谁知……那个……工作怎么办呢?”

说到这种局势,已经无法转圜了,况且她当初想要去上海,不过是为了一桩陈年旧事,谁知时移事易,原来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她不能谅解自己,原本应当是坚定不谕的人,竟也会因为偶然的诱惑,几乎差一点儿就迷失了方向。她只得道:“我想看看是不是可以去公司总部工作,实在不行,就辞职再找别的工作好了。”天知道,她这么保守的人,竟然能够在没有准备好后路的前提下,放弃优厚待遇的工作不干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亦笑了笑,道:“原来,你都已经想地这么透彻了。”她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刚刚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难得她还记得,可是他似乎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对面坐着仿佛柔和平淡的女子,骨子却是强硬而果敢的,对世事充满了清醒的认识和判断,究竟要付上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令她屈服?他原来有满腔的宏图大愿要对她说,如今在她的平淡面前,所有的情愫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那么累赘多余,甚至有些可笑。

最后还是他结了帐,出了酒店,他仍然有些闷闷不乐的意思。她本来是很迟钝的人,这会儿也变地有些机敏起来,只是不知道如何开解于他,只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他回过头来,她正低着头想心事,促及不防,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眼睛一亮,叫道:“郑子谦,来车了。”他眼里的光辉旋即暗淡了下去。

一路上,他都沉默着,她也不好再开口说话,便和他比着耐力。又到了一站,他突然道:“咦,你瞧,那不是姚姐吗?那个男的是谁,好象不是她的老公嘛?”这么三八的事他竟然也有兴趣,她忍不住向窗外望去,街道上人流熙攘,扰乱纷纷,不禁道:“在哪儿呢?”

他只得伸出手侧身向窗外一指,道:“在利德剧院的门口。”她还是没有看到,有些心急,道:“我怎么没看见。”说着,下意识地转回脸来问他,不想他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唇轻轻地擦上他的唇,一滑而过。两人都是一怔,彼此痴痴地对望着,她的呼吸渐渐地短促起来,目光盈盈,比窗外的霓虹灯还要璀灿夺目,也许是酒醉微醺的缘故,也许是禁不住这巨大的引诱所惑,他终于慢慢地吻上了她。

车门关上了,车子又按部就班地行驶起来,他就那么试探着轻柔却又专注地吻着她。理智告诉她不行,不能和他进行这感情游戏,可潜意识里的渴望却让她动弹不得,只是本能地笨拙地反应着,而他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生涩,伸出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更加温柔,更加小心。

半晌,她突然推开他,恍然发现身处在缓慢行驶的公交车上,虽然车上的人烟稀少,他们又坐在车厢尾部黑暗的角落里,可倒底是公共场合,一向保守传统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在这样的环境里和一个“小男生”上演了如此“有伤风化”的一幕,不禁又羞又窘。然而,他靠地那么近,温热舒缓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又酥又痒,玻璃上的灯影树影徐徐滑过,而他的眼睛里惟有她娇羞的身影,她动也动不了。

可是,偏偏地,他突然抬起了她的下颌,柔声道:“真的,是第一次吗?”他本是要唤起她沉睡的记忆,可是她在心旌摇曳中变了脸色,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听在耳里全是嘲讽和调侃之意,她到了这把年纪,才第一次被男人亲吻,应该很落伍吧?本来就心怀羞怯,如今已变成了恼羞成怒,正巧,车站到了,她也顾不得是不是她应当下的那一站,猛然推开他,跳下车去。

正巧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迅速地坐了上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了上来,只怔怔地回味着方才的那一幕,心意难平。三年前的上海也有这么一个人,也曾这么近距离地逼迫着她,她也是这样怔怔地望着他,而那个人也是痴痴地望着她,却什么也没有做,两个人彼此缠绵的对视,竟成了记忆深处永远不能抹去的定格,也成了此后她感情路上最大的障碍。她以为这一生再也不能如此地望着另外一个人,可是刚刚他竟然吻了她,而她竟然没有丝毫想起那个人来。她仿佛不能原谅自己的背叛,思之辗转,只得跟自己解释是将那个人藏在了他的身上。

新的工作日开始了,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只是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他是个多聪明的人,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比她更闲适的样子。可是有一天在楼顶的天台上,她却撞见了在角落里偷偷抽烟的他,本想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拦住了:“你生气了,因为我亲了你,还是说你第一次被人亲。”

她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倒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慌乱模样,故意地慢慢地逼近了她,她被迫倒退着,一直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他伸手抵住墙壁,将她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低下头,离她的唇越来越近,她已经无法呼吸,他却突然在离唇还有一线距离的时候停住了,道“黎涵予,你这个小妖精,早晚有一天,我会毁在你手上。”

木质楼梯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迅速地放开了她,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璨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如同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她呆呆地靠在墙壁上,不禁被深深地迷惑了。

是余芳菲,看到了两个人有些奇怪的样子,转了转眼睛,笑道:“你们……开会呢。”她面上一红,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尴尬的局面,想要笑上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低了头,从余芳菲的身边,“夺路而逃”。

他没有跟来。

她站在一楼的大门前,透过碧色的纱窗,外面的残阳如血,似坠未坠的殷红将她的身影长长拖在地板上,也许不是的,只不过是她的错觉,她孤独一人迎接着日落的来临,恍然竟有些杀气腾腾的不祥预感,会有什么事发生呢?也不知道,余芳菲和他两个人在天台上在聊些什么?

她感冒了,又引发了扁桃体发炎,后来越来越厉害了,便请假在家休息。那一日,和父亲输完液回到家里,只见客厅里坐着几个母亲的同事,茶几上杯盘堆放零乱,大约已经聊了好长时间。

她连忙向每一位长辈一一周到地送上问候,几个阿姨都眉开眼笑:“冬冬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母亲笑道:“漂亮什么,到现在连个对象还没有呢。”一个胖胖的阿姨笑道:“刚才那一个小伙子就很不错嘛。”

她被如此旁若无人地谈论着,心里未免有些不快,可又不便表现出来,便道:“妈,谁来过了?”母亲道:“是你们单位的小郑,听说你病了,来家看看你,顺便来拿什么文件柜的钥匙。我们人多又吵,就让他到你屋里等等,可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回到房里,只见书桌上一杯绿茶还袅袅生烟,便脱下外衣过去收拾,茶杯的一侧反放着一本影集,是昨晚她拿出来整理郊游拍的照片还未来得及收拾,大概是被他翻过了。她拿了起来无意中一看,影集正翻到了那一页,硕大的大学金字招牌,肃穆地镌刻在黑色的大理石墙壁上,一棵梧桐翠绿葱郁,她散开了一直扎着马尾辫,穿着湖水色的连衣裙,温柔地微笑着,一个高大的男孩站在他的身后,长身玉立,浅蓝色的T恤衫,浅咖啡色的休闲长裤,一副无边银脚眼镜,一派斯文俊朗。

想不到这张陈年旧照又被翻了出来,倒叫从前的那一段往事突然变地触目惊心起来。不久前余芳菲也看到这一张,还取笑她是不是和这个男生发生过什么浪漫的事?否则为何照了这么一张“暧昧”的照片。

暧昧吗?她只记得当时站在那个人的身前,心如鹿撞。风中树影花香拂动,他的衣服仿佛粘住了她的,让她摆脱不开。她似乎感觉到他伸出手来想要揽住她的腰,然而终究没有。照相的人是与他是最要好的同寝室的人,高举着相机一直不肯按下快门,大叫:“简明晖,你往前靠靠,黎涵予又不会吃了你。”他原本有些忧伤,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笑起来,而她的脸竟慢慢地红了起来,“卡嚓”一声,她与那个人永远地定在了那一刻,仿佛她正无限娇羞地靠在他的怀里,其实根本不是,他们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如今这距离越来越远了,关山永隔。

翻着日历,秋天快要结束了,冬天却跚跚来迟,在这城市生活久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使人们渐渐地有些害怕寒冷的侵袭。疗养区的植被颇多,散落在地上的残叶也越来越多,踩在上面,悉悉苏苏地响着,乱风吹过,群叶狂舞,禁不住心里有些惶恐,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总也躲不掉的。

公司里的同事们中午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难免对以陈总为首的领导班子有所抱怨,春天的时候正赶上一笔很重要的出口订单,忙地连春游都给省略了,如今天气在转眼之间就要变凉,总不能让今年的旅游活动蹉跎成“踏雪寻梅”吧。

陈总在这个方面是最好通融的,于是就在周末的时候组织了一次郊外活动,目的地是他老人家多年前一个战友承包开立的桃山度假村。

可惜,天公不做美,那日有雾,灰蒙蒙的天与地之间惟有他们的车在郁郁地前进着。车里播放着邓丽君的歌曲,绵软柔腻却另有一种强悍的穿透力的声音,轻轻地低诉着,尽管唱功一流,她却不喜欢,生命里悲欢离合的情感被无限地放大,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冷冷清清的结局。

她坐在大宇客车的最后一排,陈总四岁的小孙女坐在旁边,梳着两根俏皮的羊角辫,眼睛很大,吧答吧答地望着她,忽然道:“姐姐,你知道周杰伦吗?”她不由得笑出声来,一把将那小女孩抱了过来,向怀里搂了一搂,又刮了刮那娇嫩的小脸蛋儿,笑道:“知道呀,我不光知道周杰伦,还很喜欢周杰伦呢。”

那小女孩道:“就是嘛,为什么不放周杰伦的歌呢?”于是,她向司机大王高声道:“王哥,给我们的小姐换一张CD,周杰伦的。”大王远远地高声回应道:“遵命。”果然,给调换了一张周杰伦的CD,正巧是那一首《东风破》,小女孩很安静地偎在她的怀里,听地格外投入。

姚琳和陈总坐在另一边,笑道:“小黎真是什么人也能笼络,粉丝团体从三岁横扫到八十岁,所向披靡。”陈总道:“我这个小孙女平日里很害羞的,基本上不和陌生人说话,看来和小黎确实是很投缘。”

坐在前排的刘大姐回过头来笑道:“我早说小黎是贤妻良母的材料,所以说小黎,赶快找个好人嫁了吧。”声音好大,整车的人都听见了,纷纷笑了起来。

她不由得有些发窘,只得低头和怀里的小女孩玩耍着,可是有一道目光向这边射了过来,她在无意间抬起头来,正遇上他若有所思的注视,但是碰上旋即躲开了。他身旁坐着的余芳菲正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的眉头一蹙,仿佛有些怔住的样子,而她不由得也怔住了。

山中的时日是迟缓的,满山的苍翠脉脉相连,纤纤草木上沾染着雾气留下来的淡淡湿润,晶莹欲滴。山路有些陡峭,却也光滑有序,是游人屡屡踏足所致,也可能是山里人辛苦奔波留下的痕迹。他们一行人在酒足饭饱之后,进得山来,站在这与世隔绝的寂寞桃源里,倒有一种难得的闲适下来的平静与安乐。据说春天里确实是开满桃花的,艳若彩霞,春风经过,都必得放缓脚步,因为自惭形秽,莫敢与之争辉。

刘大姐笑道:“这里的空气可是清爽,没有一点污染。陈总,等退休以后和嫂子小孙女一起搬到山里来住吧。”陈总还没有回答,陪同他们一起上山的度假村崔老板却笑道:“你们城里人住不惯的,哪里能受地了这里的寂寞?夜晚的时候,除了山里的风就是自己的心跳声,不是有一定的胆量也是不行的。”

她不耐于运动,便混在了中老年人队伍中,落在后面,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感触:在这里,远离了悠悠众口,或许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吧。然而,就像崔老板说的,止住了一切欲望的生活,似乎也就没有了希望,那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凡事总是很难两全。

姚琳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回过头来,叫道:“你们快点吧。”陈总向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翠花倒是善解人意的,很是时机地道:“陈总,我们还是歇歇吧。我实在是爬不动了。”刘大姐素来与翠花也是不相睦的,却也随声附和道:“好,好,歇歇。”于是他们便在楼梯旁边的几块青石上坐下来休息。陈总感叹道:“哟,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了。以前当兵的时候,每天跑个几公里都不在话下的。”

一片轻云从山那边飘飘悠悠地移了过来,很孤独的样子,却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云过之处,闪出动来一丛红色的槭树林,满目绿色之中只有那么一点红色,宽大的叶子密密地重叠在一起,如火如荼地蔓延开来,显示着旺盛的生命活力。云渐渐地移开了,那片红色伸展地越来越宽广,竟将对面山腰之中几乎都燃烧起来,灿若朝霞,恍人心魄。

“噢……”山间传来嘹亮的吆喝声,廖远空阔。她抬起头向上望去,原来是吴东旭他们几个年轻人已经到了快要到山顶的地方,正在向还停留在山腰中的懒人们呼喊示威。在那一帮人中,却有两个人的衣服颜色是最亮眼的,苹果绿和虾子红,时而相叠,时而错落,倒也有趣。

陈总突然道:“别说,小郑和小余倒是很般配的,模样,年龄,学历,只是这背景……”话音未落,翠花笑道:“两个人该不是在谈恋爱吧。上个周末我和老公孩子去南山百货买衣服,就看见两个人很亲热地在逛街。陈总不提,我还忘了这档子事儿了呢。”

她的心不知为什么突突跳了起来,脚下虚伏,放眼望去,满山的苍翠仿佛在慢慢地晃动起来。既然已经有所决定的,就不该老是霸着囊中之物,可是一旦知晓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另觅了旁人,还是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懑与不甘。

这趟出来,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惟独她,满腹心事的样子。而他分明是看见了,竟佯装不知,只尽情地和其他人玩笑着,当然最多的时候,还是余芳菲。

在后山坡上修建有一所庙宇,据说供奉的是专主事业的文殊菩萨,香火很是旺盛,凡是来此游览的莫不上前求香祷告一番,所谓心诚则灵嘛。陈总也不能免俗,招呼着一干人等走了进去。

她历来不信这些的,因为从小的耳濡目染,对宗教也充满了敬畏的心理,不愿意对高高在上的菩萨有半点欺瞒,只静静地站在进山门后不远处的玉石桥上,看着碧波塘中轻浅跳跃的十几尾金鲤,随手向洪霞要了一小块面包,搓碎了向池塘里一洒,塘面雏皱,涟漪叠起,金鲤嘻戏,好不热闹。

有微风拂过,一缕头发飘了下来,挡在了额前酥酥痒痒的,她用手背向上推了推,却不得要领,正在烦躁间,突然有人伸手替她抿了上去,倒让她吓了一跳,回身一看,竟见他笑嘻嘻地道:“黎涵予,出来玩为什么愁眉苦脸的?”

他有了年轻的女孩子陪伴,却还能抽出时间来敷衍她,这样的游韧有余,显然是早就驾轻就熟的伎俩,她如何辩地清争地过?长久以来地默默地等待甚至是赌气,难道就是为了他在闲暇之余偶然的一次回顾?

她不说话,只趴在玉石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池塘里浮萍下的碧波荡漾。池塘两边种满了柳树,穿檐绕柱,牵栏盘阶,丝垂飘飘,浓荫砸地。他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栏杆上,向塘中吹着口哨,那些鲤鱼仿佛听到召唤似的,纷纷跃出水面,喧嚣纷腾。突然,吴东旭在身后叫道:“黎涵予……郑子谦……”他们不约而同在回身望去,她的脚下一闪,滑下了台阶,而他伸手扶住了她,顺势还揽住了她的腰,她待要挣扎,“喀嚓”一下,快门闪动,那一瞬间,竟然成了永远。

她冷冷地推开了他,微蹙着眉头,有些不快道:“吴东旭,你干什么呢?”

吴东旭大约只是想开个玩笑,如今被她横眉冷对的逼问着,一时之间都没反应上来,尴尬地咧着嘴“呵呵”地乐着,半晌才道:“这不挺好的嘛,出来游玩照了那么多相,都还没和郑子谦留个影呢,是不是,郑子谦……”

大概是早有预谋的。可她心里铮铮分明的还是刚刚从山下仰望着两个相叠在一起的身影,苹果绿和虾子红,明媚的颜色,生生地撕扯着她的心。如今看他满面春风的模样,是在炫耀自己的爱情,还是在向她示威?半晌,她伸出手来,强笑道:“来给我看看,看看你照的技术怎么样?”

吴东旭沉吟着将相机递到她手里,她调到了刚刚的那一张,遮天蔽日的柳荫玉石桥上,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可她还是狠下心来,按了删除按钮。在一旁的吴东旭防备不及,叫道:“黎涵予,你这是干什么?”她微微一笑,道:“怪难看的,还是删掉吧。”眼底深处只见他的脸色渐渐地沉下去,隐没在柳荫丛中,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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