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一天——
安静的乡间小树林,小河悠悠,天空晴朗,一切显得和谐安逸。
一片绿茸茸的大树下,几个年轻人,背靠树干席地而坐。间或有野生的花狐狸和毛腿沙鸡在林中跳跃穿梭,它们时而短暂停下,警惕地向树下人瞭望;时而躲进树丛,啃噬矮树上的野果和嫩芽。总之它们的主意怎么也绕不开撂在年轻人身边的那几口布袋。
坐在树下休憩的是三个行了长路的人。他们是两男一女。
“不管道路如何曲折,咱们总算是回到了故乡,虽然遭受了一些可怕的磨难,但是比起重返家乡,这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妹妹呀,这次多亏了你们,否则我准会倒下,但是现在好了,看到眼前这片碧绿的山谷,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了,我会再一次鼓起生活的勇气,当熟悉的风儿像婴儿的小手再次抚摸我的脸庞,那见鬼的绿眼睛仿佛就离我们远去了。无论遭遇怎样的痛哭,我知道,对于一个在异地漂泊几载的人来说,只有家乡才是他惟一的活法哩!哪怕在这里死去,或是悲惨地活下去,那总比在宫里被人当作牛马随意驱使的强!
俗话说,人心在地,公道在天,穿各种官服的耀武扬威的老爷们,我诅咒你们,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兵士的剑下,不,也许发生在宫里的这场绿毛病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哼,只要能使他们得到报应,就算搭上咱的一条性命又何妨?我不知道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可怜的妹妹,谁能料到预想中的“幸福之路’竟是这样走来的呀!仔细回忆,咱们差一点就挺不过那漫长的黑夜,我确信,在那逃亡的日子里,只要你稍有个闪失,哥哥肯定是没脸活下去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之咱们是变成了怪物,甭指望和别人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即使逃脱追捕活下来,也难料老家人会怎么看,我们以何种面目见乡亲们呢?我们兄妹孤苦伶仃,上一辈的交情完了,没人会同情咱这没根儿的孩子的!哥你愿蒙着厚厚的面巾活一辈子吗?退一步讲,即使家乡容得下我们,可王宫方面呢?他们怎会让三个已经触到秘密的人苟活于世,两个掉绿毛的妖怪,无论跑到哪儿都难逃再一次被抓的命运,哥哥我永远忘不了临出宫时下人们被王宫的卫士一刀一个肆意砍杀的场景,那时妹妹觉得自己也像死了一般。
仁慈的神请您问问国王吧,灾难又不是我们引来的,为什么死的还是我们下人,难道他就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好在眼前就是我们日夜盼望的故乡,过了河对岸,乞怜神佛会有一条平坦的路赐给我们,汗西红你要谨记牢守秘密,那样我们兄妹还有一丝苟存下去的颜面,至少被王宫的人找到之前,还是个有尊严的乡下人!”
“惠叶妹妹你这样说话太令人丧气,倘若就此消沉,只能任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想当初义哥率大伙离开家的时候,全村老少有哪一个不竖大拇指,道别那天,族长爷爷背着干粮亲自送咱们过仙子河,族长说咱们走了就是要去过神仙的日子!几年一晃,如今又要到仙子河畔,虽然时光不复当年,但是人还是那河的人哪,难道河对岸的乡亲能狠下心阻断我们回乡的路?
不,他们不会,他们在保佑我们平安返家呢!族长爷爷常说,人和动物心里都有杆护崽儿的鞭子,当危险出现时,羊群会奋力看护幼崽,根本不会扔下一只落单的小羊,所以让我们这些受伤的孩子安心接受家乡的爱抚吧!你们看那河里的水多清,那年走时便是如此,清澈的河水常使人忘掉心上的忧伤,此刻我又想到儿时的情形,那时玩累了,一甩身跳进河里,任你喊破喉咙也不上岸,即使屁股被老爹拍得红肿,吸一口仙子山新鲜的空气依然其乐融融!”
“我的好兄弟,你说得真好,描绘一个瞬间的场景足以使人回到幸福的过去,不过你要多多照顾我妹妹的感受,你总是一个比我们幸运的人,你全身上下毫发无损,老天爷泼脏水的时候早把一些人带到天界,只有爱行路的傻子才倒了大霉,像我妹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谁能相信,年纪轻轻却也要变成一个人见人厌的丑八怪!仁慈的神呀,一个女孩子家,你没给富贵,却给了她一身连开水都洗不掉的绿毛,铁人的心肠都要被你给绞碎啦!
望着前面这条河,我知道,最后收留我们的地方还是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回忆儿时,仿佛一切仍是那般美好,所有高兴和伤心的事交织成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有数不清说不明的面孔,我现在都觉得族长爷爷摸着我的头说,义儿你要一辈子对你妹妹好,你老爹巴利这一脉倒了梁柱,从此小伢子要勇猛直上,直到长成参天的大树……我们走吧,王宫不是圆梦的地方,是末日的风将一堆枯枝败叶吹回了故乡。”
死一般的沉寂。
这三个步履沉重,饱经风霜的青年,作为一段重要历史的亲历者,一步步登上过河回乡的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