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衣也死了,死的满城皆知,不仅杀了张县令的儿子,也杀了张县令。有人说他是疯子,有人说他是侠士,褒贬不一,但又很快被人遗忘在角落里,就和他手上的黑色铁剑一样,没有人去注意,没有人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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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耳朵,来二两猪肉,要瘦肉!”一个黝黑的汉子冲着正在剁肉的男子道。
“好”男子点点头,手起剑落就是二两肉,不多不少,也不用称。黝黑的汉子早就习以为常,这么多年来男子切肉都是一“剑”,份量不多不少也是神奇,而这个被称为小耳朵的男子在整个镇上也是“特殊”的存在。
被称为“小耳朵”的男子名叫陈尔,和一个年迈的老母亲在镇上相依为命。
别的屠夫都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偏偏他高高瘦瘦,斯斯文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教书先生。又因为陈尔名字太过拗口,便都习惯称呼他为“小耳朵。”
陈尔也不介意别人叫他什么,只是个称呼罢了,陈尔真正在意的只有家中的母亲。
很小的时候陈尔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小到陈尔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映像。
陈尔小时候就比较木讷,也不喜言语,经常被同龄人欺负,陈尔到现在还记得几个孩子围着打他时,他母亲赶忙跑来把他搂在怀里,帮他驱赶那些孩子,看着他黑乎乎的脸,他母亲不停的用手帮他擦拭,虽然母亲的手长满了老茧,擦的时候有些疼,但陈尔还是感觉很温暖。
渐渐的陈尔也长大了,同龄人早就结婚生子,有了各自的生活。只有陈尔还是形影单只,陈尔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姑娘喜欢他,他没有什么会做的事情,最后还是选了最不入流的行当“屠夫。”
陈尔不敢告诉自己母亲,自己就是个屠夫,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真的很在乎自己的母亲,他不想自己母亲失望。所幸母亲腿脚不便,从不离开家门,对他是屠夫的事也就无从得知。
陈尔觉得自己当个屠夫没什么不好,略有盈余的收入,每天还有剩余的肉可以带回家烧给自己母亲,看着自己母亲吃饱喝足的样子,陈尔觉得真的很满足。
“娘,我回来了。”陈尔推开房门,屋子略显老旧,但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老妇人坐在凳子上正缝着鞋,看见自己儿子回家也就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活。
“哎呀,怎么又买肉回家啊,家里菜够吃的,你多存点钱娶个媳妇啊。”老妇人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
老妇人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过忠厚老实,小时候常常被人欺负,她认为都是自己的过错,没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有时候也怨自己那早死的男人,留下她娘俩个受苦遭罪,好过日子总算熬了过来,孩子也长大懂事,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每天都会多多少少带点肉回来给她吃。但也心疼银钱,这样可啥时候能给儿子说个媳妇哦,自己如果也死了,这世上就剩他一个,可怎么办?
每每想到这个老妇人都忧愁不止,陈尔却从不去想这些,饭菜做好端上了桌,陈尔只是夹点菜就拌着饭吞下肚中,几块肉都被陈尔夹入自己母亲碗里。妇人一直喊着:“不要不要。”但就是拗不过陈尔一次次的坚持,看到自己母亲把肉全吃下去,陈尔就会嘿嘿的笑着。
陈尔在摊子卖肉时听到说要打仗了,心里有些不安,怎么突然要打仗了?打仗就会死人,他不想死人。
陈尔特地去城中看了看,看到城中城门紧闭,还有官兵不断的涌入城中,路上行人也是神色匆匆,有些已经背着行囊往乡下逃去了。陈尔回到镇上,镇上户户也都房门紧闭,陈尔收了摊子也赶回家中。
“儿啊,是不是要打仗了啊?”老妇人手有些颤抖,拉着陈尔害怕道。
“娘,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陈尔拉着老妇人的手无比认真道。
“你别管娘了,娘都是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你别管娘,快走,快走。”老妇人匆忙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四处奔走,帮着儿子收拾,让他赶紧逃跑。
“娘要么我哪都不去,要么娘就和我一起走。”陈尔坚决道。
老妇人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脾气,就是一根筋,谁说都不好使。
“罢了,罢了,我们先等等吧。”老妇人叹了口气坐在床上,眼神空洞,一脸忧愁。
陈尔摸了摸手边被白色布条包裹的黑剑,心中微微有些安宁。
半个月过去了镇上的百姓都人心惶惶,战争的恐惧犹如一团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之上。
“大家快逃啊,兵败啦,要屠城啦,快逃啊。”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妇人急的都流出了眼泪,赶紧抓住陈尔的手:“走,儿啊快走。”
“娘,一起走。”陈尔一手抓起行囊背在身后,一手握住黑剑就拉着妇人一起往屋外逃去。
路上全是逃难之人,哭天喊地仿佛世界末日,有些孩子在逃难中走散正哇哇大哭,有的老人直接就被丢弃在路边奄奄一息。
陈尔母子两人也顾不得太多,一路奔逃,陈尔知道母亲腿脚不便,就一直背在身后。
“儿啊,你自己跑吧,娘只会拖累你啊。”老妇人趴在陈尔身后眼泪直流。
陈尔气喘吁吁,但仍是不管不顾,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母亲一人丢下的。
突然大地一阵颤抖,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几百个逃难之人都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
“骑兵来了,我们完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所有人都绝望的看着四周,哭声大起。陈尔手中握着的黑剑又紧了几分,带着自己母亲往人群之中隐去。
只是片刻就有乌压压的骑兵把他们包围起来,人群中开始求饶,乞求放过他们,她母亲也挣脱着跪下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陈尔看着四周的一切突然有些茫然,怎么会这个样子?
“哈哈哈,给我杀光他们。”带头的将领不由分说直接挥刀率先杀入人群。
几百个骑兵鱼贯而入,血光四起,陈尔掀开白布,露出切肉的黑剑把自己老母亲挡在身后。
但老妇人哪管的了那么多,她只看到有人骑马拿着长矛对着他儿子刺了过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陈尔,挡在陈尔前面。
“不,娘啊!”陈尔痛苦嘶吼。
老妇人就像小时候把陈尔搂在怀里一样,挡住了长矛。一双长满茧子的手耷拉着陈尔的脸上,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咽了气。
陈尔右手举起黑剑,身前的骑兵直接被洞穿咽喉,跌落下马。
“娘,我们回家。”
陈尔把老妇人背在身后,打了个死结,单手持剑,往原路返回。
“这小子找死!”这些骑兵本来屠狗一般杀着众人,竟然看到不知从哪冒出来个不知死活的一剑杀了自己兄弟,这哪能忍,纷纷骑马朝着陈尔打杀过去。
剑气,剑落,死一人。
一剑又死一人。
陈尔就像是在切肉一般,每一剑都准确无误的刺在那些骑兵的咽喉,一剑封喉,不留余地。
几个呼吸,陈尔身边就倒下了数个骑兵。
“遇到硬茬子了,大家先宰了他。”为首的将领招呼众人指向陈尔。
“杀,杀,杀。”一两百不再管剩下还活着的几十个老弱妇孺,纷纷掉转方向,冲着陈尔砍杀而去。
一时间杀生震天,陈尔也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血液愈发的冰冷,看着这些人就像看着死物一般,古井无波。
一百名骑兵一轮冲杀而过,陈尔的身影瞬间就被埋没,为首的将领已经掀起一丝冷笑,与他们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但接下来,将领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不远处一百名士兵一个接一个跌倒在地,生死不知,只有那瘦削的男子手持一柄黑剑冷冷地盯着他。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个魔鬼!”将领驱马欲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一人一剑给了他莫名的恐惧,哪有人杀人不起一丝波澜,哪有人杀人那么寂静无声。
陈尔看着远去的将领,将手中的黑剑扔了出去,黑剑笔直成一线,洞入那名将领的咽喉。
陈尔慢慢走向那名将领,从他尸体上拔出了黑剑,转身向镇上走去。
鲜血洒了一身,浑身都是血腥味,陈尔觉得很难闻,他当屠夫的时候就怕被母亲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没想到母亲死了自己身上还是充满了血腥。
终究没有活成母亲希望那个的模样。
回到镇上,还有一群士兵在屠城,陈尔遇到有士兵拦路就是一剑穿喉,终于来到原先的家中。
但原先的家已经被烧毁了,入眼的只有一阵阵黑烟,陈尔把母亲放下:“娘没了,家也就没了。”
陈尔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所有人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陈尔,就是这个男子短短一路就已经杀了三百个士兵了。
陈尔放下了黑剑,闭上了眼,轻轻地把老妇人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神态有些满足和享受。
众多士兵纷纷抓住机会,举起长枪,捅死了陈尔。
原本插在地上的黑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陈尔在死前问了自己一句:“我真的是陈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