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又或者谁也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和平镇之旅,一路上三人的情绪都不是很高,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到达广城火车站后,琪琪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临走时吞吞吐吐的说道:“对不起,由于我好长时间没有回来,忘了我们家也是有料场的,要是我早点想起来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刘波马上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道哪门子歉啊!再说我们这不是没事嘛。”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看着琪琪略带自责样子,吴迪故意把头发一甩,扬起了手臂说道:“今天大踏步的后退就是为了明天大踏步的前进,一个月后我们还是会杀回来的!”
谁知琪琪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心的说道:“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要给你们请个救兵。”说完便挥手告别。
琪琪离开后,吴迪与刘波各拖着两个大包裹好不容易登上登上了一辆直达郑洲的列车。
由于车上人满为患,他们两人外加四个大包根本无法进入车厢,只好在列车吸烟区附近的一个小空间里把四个大包摞在一起,在所剩无几的空间里他们只能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休息。
火车缓缓驶出了广城站,吴迪始终一语不发,现在他的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一方面是担心捞仔,一方面他也在回顾此次的南下之行。
虽然他们这次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也算是满载而归,但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吴迪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来时那个想法在是多么的遥不可及,虽说少年壮志不言愁,但是现实依旧给他上了一课。
昨天晚上捞仔简单介绍了一下和平镇料场分布情况,他们薛家料场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但像他们这样的大料厂在当地一共有个四家,其他中等规模的还有十几家,剩下就是家庭作坊式的小料场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些料场背后基本上都有潮汕四大家族的影子,这些家族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家族之间既有生意往来,亦是竞争对手。
更因为废料牵扯到当地的特殊产业链中原材料一环,所以也是各大家族的必争之物。
尽管吴迪是一名重生者,但是面对此时和平镇他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一没有经历,二不了解当地情况,仅有记忆中一些信息还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刘波的声音忽然响起:“迪哥,我不打算去当兵了。”
吴迪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是不是担心你走后我一个人来这里?”
刘波点点头说道:“恩,从郑州到潮阳隔着那么远,还有和平镇也不太平,你一个人势单力孤,我怕你应付不来。”
猛然间,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口中不停念叨着“从郑州到潮阳”。
这是两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关联的城市,打口唱片的源头在潮阳,这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对于南方乐迷来说或是近水楼台。
那么距离较远的北方城市怎么办?进一次货少则一周,多则十天,如果碰上没货的情况下只能原地等待,这样一来,时间,人工,成本都比南方高出一大截,对于北方乐迷来说多少有些不公平。
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那个打口商人奢侈到坐飞机去南方进货的,如果坐火车的话郑洲就是必经之地。
虽然此时和平镇的情况还不是很明朗,那不如调转方向,先从渠道上着手。
郑洲地处中原,一直处于全国铁路交通枢纽地位,更是京广铁路与陇海铁路两大干线十字交汇城市,如果能把打口唱片大批量的从潮阳运到郑洲,那么以这里为中心,沿着两条铁路覆盖出去,整个华北,华东,西北地区的一些城市进货难的问题就将彻底解决。
别的不说,单单燕京这个大都市的货源如果能由吴迪来提供的话,这里面的利润就已经非常可观,就不要说周边其他几个城市了。
只是以上这些想法如不能建立在稳定货源这一基础的条件下,那么一切都将是空想。
吴迪知道想要吃掉北方打口市场,仅凭捞仔一家料场的货源是远远不够的,最少也要两到三家大型料场的支持。
但是以目前和平镇的复杂局势,吴迪想要凭一己之力触动当地家族集团的利益谈何容易,何况还有那些未曾现身却同样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吴迪强烈预感到一个月后的南下之行将会是一场历史性的会面,也是他第一次与那些人的正面较量,心中不免有些期待。
三十六个小时后的当天早上七点钟,他们抵达了郑洲火车站。
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两人由于几天没有洗漱,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看上去就跟进城的外出务工人员并没有什么两样。
此时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吴迪毫不犹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家去。
当他们在那条熟悉的巷子前下车的时候,周围早起上班的人都满脸惊讶的看着蓬头垢面的两人。
早上的光线多少有些刺眼,吴迪恍惚中看到一个身穿铁路制服手推二八自行车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车把上挂着印有铁路标志的黑色皮包。
刘波首先反应过来,小声说道:“我先撤了,过会再来找你!”
吴迪就跟没听见似的依旧站那儿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开口:“爸……我回来了。”
吴建国自打回来后就没有见到吴迪,心里便一直纳闷,后来又听到邻居们的好心相告,就更加觉得事情蹊跷。
此时看见吴迪邋里邋遢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肯定不知道又去哪野了,不由分说,习惯性地扬起了右手。
就在这一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吴迪胸前那一抹绿色落入了他的眼中,吴建国就是一愣,呈下落之势的手臂戛然而止,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
而吴迪也仿佛忘了躲闪似的,就这样怔怔地看着老爸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在吴迪印象中,老爸是一个行为古板且毫无情趣的人,平常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待着,少有应酬更不喜欢出去走动,唯一的爱好就是摆弄那些邮票,偶然再喝个小酒。
但是有一点吴迪始终不太理解,就是自打他记事起就家里一直很静寂,从没有响起过任何旋律,直到后来才发现老爸这个人非常不喜欢音乐,准确的说法是厌恶,更讨厌吴迪接触一切和音乐有关的事物。
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吴迪在青少年宫玩,无意间听到一段非常好听的旋律,就顺着声音来到一间钢琴教师,而那时的吴迪才上过几节音乐课,却能在别人弹出一个音后他的口中准确识别这个音,这个奇怪的小孩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后来里面的老师对吴迪做了测试,发现他居然是绝对音感,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且万中无一,当下就要收吴迪做学生,甚至免费都行,当吴迪回到家说出了这件事后,吴建国直接用巴掌做出了答复。
后来吴迪长大了,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音乐,更是对吉他情有独钟,这让父子俩的矛盾日益激化,两人就像犯冲似的经常争吵。
慢慢的吴迪也学聪明了,只要老爸一上班,他就可以尽情地在家练琴听音乐,只要老爸一回来,他就转移到刘波或贝贝家里去留宿,这也就是吴迪偶尔几天不回来吴建军并不担心的原因。
然而这个矛盾并没有得到缓解,中专毕业后吴迪干脆选择搬出去住,直到千禧年前世纪末的最后一天,吴迪踏上了北上燕京的列车。
关于那天的印象吴迪唯一记得的就是老爸独自一人在站台上目送他的那个背影,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挥之不去,后来才知道老爸那天生平第一次误了车。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吴迪才解开了缠绕在自己心中多年关于那个老爸的谜团,原来是跟早已过世的老妈有关,可惜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老爸由于长期工作的原因患上了职业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对吴迪提起过哪怕一次。
此刻吴迪眼角有些湿润,但却尽量控制着语气说道:“爸,你要去上班吗?”
吴建国正瞅着那块玉佩发愣,被吴迪一问这才回过神来,视线向上移动,正碰上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热泪盈眶的眼睛,心里莫名一酸,仿佛一下子冲散了他心中所有火气,空中悬着手最终轻轻落在了吴迪头上,温和说道;“赶紧回去洗把脸,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该走了,晚了就要误车了。”
说着刚走出去两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严厉的说道:“马上就要开学了,这几天不要再乱跑了,老实在家待着。”
看着老爸的身影逐渐远去,吴迪方才平复了情绪,前世亏欠您的,就让我用这一世来还吧,不光这些,还有之前那些为了理想而丢掉的东西他要一一拾起来,并带着这些东西走下去才不枉重活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