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应一早起床便命人去请凤舞等人前往临时搭建的灾民安置所,对他来说,这几个朝廷命官对于这件事的态度让他有点琢磨不透,寻思之下叫道:“师爷。”
钱忠良急忙的跑进来,这几天他可是为了这件事差点丟了这条小命,幸好总算相安无事,“大人!”
许知应思索着,吩咐道:“去凤凰楼准备一桌酒席,要最好的厨子,本官要宴请三位大人!”
“大人这是在试探各位大人的态度?”钱忠良虽眼尖嘴利,偷奸耍滑,但也是人才一枚,至今还是举人老爷,若不是走投无路,他说不定也不会来投奔许知应。
许知应点头,款款道:“这三位大人,虽早已派人调查过,但却着实让我有些捉摸不定,况且,那姓顾的还是顾相之子,顾相是谁,那可是权倾朝野的人物,又与谢大人是死对头,朝廷之事,风云变迁,一朝便是一夕,你我既以站墙头,干脆……”
钱师爷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老爷是想?”话语随即一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许知应:“不,这只是个试探,等会儿你像这样……这样……”
钱忠良靠近许知应的嘴边,便听便点头。
西厢房,院中的大桌上许府的仆人们已将早膳准备好,凤舞随即落座,不时顾羲和气色红润的从里屋出来,云站立在一旁的直到碧儿从他身旁过时将他按到椅子上,“文瑾呐?”
碧儿左顾右盼,眼神最终落在云身上,挑眉朝云飘去一个意味深明的眼神。
“不好意思啊,让各位久等了!”文瑾嗲嗲的声音一起,凤舞与碧儿手臂上瞬间冒出鸡皮疙瘩,心中一股恶寒,随即被一抹奇异浓烈的香露之味所替代,乖乖,这味道太熟悉了,不久是二人之前在鹏程客栈第一次与文瑾相遇时,那时他身上的香气吗?难道……
主仆二人非常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朝文瑾的屋子望去,“吱”
不见其人,已闻其香,文瑾身着白衣长袍,衣上着以曼沙珠华,鲜红色的彼岸花仿佛活过来一样,随着文瑾移动的步伐与缓缓舞动,墨发以白带系与脑后,碎发随意的飘散在额前,眉目如画,眼角点了一颗朱砂痣,让广袤如星辰一般的眼眸,多了几分妩媚之气,本就清秀的脸庞,此刻竟有种白面小生的意味,身上的香味虽浓烈但仔细一闻却发现并不难闻,与昨日的文瑾不同,更与之前的文瑾不同,凤舞和碧儿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之前那般骚包的模样。
文瑾也不顾及,径直的坐在云身旁,挥手向他笑道:“恩公昨夜睡得似乎并不好啊。”
“你看这胡渣满面的样子能好吗,不过,文大人,听闻江南是你的故乡,能不能带碧儿去转转不?”
文瑾:“不是还要彻查江南水患一事嘛,等处理好了带你逛逛也无妨。”
碧儿一喜,提着一旁云的衣襟就把他扔在了一旁,自己坐在文瑾身边,激动的道:“听说江南的风景极好,姑娘也是出的水落,文大人家身为江南书香世家,又生的如此清秀,肯定有很多姑娘爱慕大人你吧?”
文瑾粲然一笑,眼角的朱砂痣随即跳动,说不出的动人心魄,云一时竟看岔了神,便听文瑾道:“文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没落了,至于姑娘嘛,自然是有的,不过我不喜而已。”
“那文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碧儿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做着媒婆的动作。
文瑾低头喝了一口粥,缓缓道:“初见惊艳,再见倾心,抛弃浮华尘世乱,只可犹待念君归。”
碧儿一脸的不解,果然,文人说话她都听不懂,求助似的眼光望向凤舞:小姐,文大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凤舞摇头:不知啊!
“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顾羲和一开口,让本就晕头转向的主仆二人更加找不着北了,而身后的云则是一脸黑线:莫非还是仙女不成。
凤舞似乎想到了什么,狠狠的剜了一眼文瑾,低头闷声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顾羲和一见便知自家夫人定是猜错了,也不怪她,毕竟他家夫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为了避免让他的阴阳册上又多一个人的名字,还是找个时间点醒点醒他家夫人吧,不然,说不定明日见到的文瑾就是一个死人了。
碧儿本是想让文瑾说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借以让云吃醋,可大家的反应似乎并没有按照她所预料的一样的发展,中间到底是那一环节错了?
“几位大人,师爷有事相见。”
丫鬟刚禀报完,就在钱忠良出现在院门口,大步走到几人面前,见他们主仆竟在一个桌上用餐,免不了有些许惊讶,但师爷毕竟是师爷,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几位大人,老爷在凤凰楼预备了一桌酒席,想给各位接风洗尘。”
“钱师爷,皇上派本将军前来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钱忠良:“大人您误会了,老爷他已经备好了马车,就等着各位大人用完早膳一起去看望灾民。”
这样说来,倒是他们的不是了。
凤舞微微一笑,眼见带着些许寒意的看着钱忠良,“二位大人可用完早膳了,莫要误了时辰。”
“这么早,想必大家都还未用过早膳,第一次见面,空手去总不好意思。”文瑾眼神迅速朝周围的丫鬟小厮一扫,指着管家道:“你是许府的管家?”
管家不知文瑾要做什么,低头询问似的看了一眼师爷,钱忠良脸色平常但心里却不由得打起鼓来。
文瑾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故作叹气道:“果然人微言轻,连问句话都没人应我,早知如此,这科举不考也罢,这正七品官员的帽子还不如当一个师爷来得有权。”
“咚”钱忠良双膝跪地,急忙道:“大人误会了。”随即朝管家道:“听大人吩咐。”
管家惊骇的跪下,“小的正是许府的管家。”
文瑾:“去命人分别准备六百份的什锦汤包,一百份的烤鸡,还有八百份的粥,送到灾民区去。”
“六百份?”
文瑾眉目一挑,“怎么,闲少?”
“没有,没有。”管家连忙摆手,条件的又望向钱忠良,“咳咳”
文瑾捂着嘴,“不好意思,受了些风寒。”
“大人体恤百姓,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
“那里,那里,都是你家老爷的功劳,毕竟是他拿钱,走吧,不是说等不及了嘛。”文瑾提步首先向外走去。
身后的凤舞和顾羲和相视而笑,站起来跟着文瑾同样外走去,云和碧儿紧随其后。
周围的小厮见几人走了,立马上前扶起钱忠良和管家,“师爷,这个……”
钱忠良双手紧握,咬牙切齿道:“按他说得做。”
府门外,两辆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
许知应见众人来了,满脸的焦急之色但又极力忍耐下来的做作样子,让凤舞由衷的觉得,当个贪官还真是累啊。
“各位大人。”
虽然许知应的官和文瑾一样大,但奈何人家是京都的官还是此次皇上派来的命官,即便官级相同,地方官在见到京都的官员时也理应先行礼。
这许大人果然提前调查过他们,连她不坐马车一事都清楚,府门外不多不少,正好三匹马,“二位大人请上马车。”
文瑾先一步上马车,顾羲和随即而上。
“凤大人今日可是要骑马?听闻凤大人马术其好,又不喜坐马车,因此下官才让人备了马,不知大人是否要骑。”
官字底下两个口,说话就是圆滑,凤舞一个漂亮的箭步,潇洒的翻身上马,这可能也算无形之中给许知应的一个下马威吧。
只见身后赶来的师爷见凤舞露了这一招后脸色瞬间煞白,遥望着目瞪口呆的许知应:“大人,这要不要换批武功高一点的杀手?”
“要按计划行事。”
“明白。”
碧儿:“小姐,这许知应怎么和师爷眉来眼去的?”
“说不定他们两个有奸情。”
“啊!”
碧儿的一叫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小姐,你又让我出丑!
凤舞一耸肩,怪我咯。
钱忠良在马车前迟疑了片刻,随即坐在马车前和护卫一同赶着马车。
“驾”
许府里,大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快,先去外面各买一百份先送过去。”
“是。”
管家看着账房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一下就用出去几百两银子,这若不是没有师爷的允许,他还真不敢轻口就应下这个要求。
许府以西,距离县城以及沿江河几公里外的一片空地里,几百上千号无家可归的灾民们相互依偎在这仅能遮风避雨的棚子里,等待着每天一次的施粥时间,在这里他们不敢反抗,因为反抗的都被官兵抓走,不知去向,那马脸蛇心的师爷警告过他们,若有人敢在朝廷派来的命官面前乱说话,就做好五马分尸的准备,凤舞一到这里就紧皱着眉,因为大家的脸上没有对于他们的到来等待着被拯救的喜悦,而是胆怯的害怕,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哎呦,这便是许大人安排的灾民区啊!”文瑾脸上带着些许的嫌弃,待在马车上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许知应由师爷搀扶着走下马车,因为弄不明白文瑾的意思,试探性的道:“有什么不对吗?”
“太脏了,你看看哪些小孩,是没吃饱还是怎么的,瘦不拉几的,还有那屋子,能住人嘛,许大人,不是本官说你,这朝廷的赈灾款您就拿来做这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私底下吞了呐?”
“你……”
“许大人,您现在要是恼羞成怒那可就真得是无中生有了。”
钱忠良在一旁扯了一下许知应的衣袖,方才将躁动的许知应安抚了下来,“文大人,您这话可就是污蔑本官了,这千多口人要吃要住,有人生病了要请大夫,河口的堤坝冲垮了要重修,那一样不要钱,大人您在京都是衣食无忧,怎知这其中的开销有多大。”
对于许知应得反击,文瑾也不恼,只道:“算来,本官在京都衣食无忧的生活惯了,自然是没有许大人知道的多,既然许大人如此知民情,那本官还真想请教许大人一个问题。”
“大人请说。”
文瑾:“这六百份的什锦汤包,一百份的烤鸡,还有八百份的粥,按大陈国的物价来算,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呐?”
“大概四百两左右。”
“多谢许大人!”文瑾在马车上向许知应鞠了一躬。
许知应连忙摆手,不明白这文瑾又在搞什么鬼,行如此大礼。
“各位大哥,大婶,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的,许大人深感大家流离失所,居无定所,饥肠辘辘,因此特意命府上的仆人们做了六百份的什锦汤包,一百份的烤鸡,还有八百份的粥,来安慰大家受伤的心灵。”文瑾是文臣,输出全靠吼,等这一段长话说完之后,脸都涨红了,一旁的凤舞见状,佩服的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文瑾果然是个人才。
灾民们简直不敢相信,亦步亦趋的站起来,依旧不敢上前。
直到身后传来马车声,文瑾见是管家来了,兴奋的站在马车上呐喊道:“你们看,来了。”
只见管家身后拉着长长的队伍,朝这边走来,饥饿的人对于食物的香气异常敏感,烤鸡和什锦汤包的味道大老远的就传了过来。
凤舞坐于马上,用内力加持吼道:“人人有份,若有人趁机捣乱,军棍处置。”
直到现在众人才相信,他们真得有肉吃了。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许知应想着自己没日没夜的为了这些银子而担惊受怕,结果这些人来的第二天,就让自己一下子花完了好几年的俸禄,虽打着他的名义,但这些灾民哪个不知他不是个好人,这不是用他的钱来间接的讨好这些灾民,以期望能得到点线索嘛,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