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日复一日,眨眼间江离已经来到古村整整一个月,山林间的树叶都已悄悄变黄,季节也从夏末来到了初秋。
一月期间,火蟒每日都会主动来到木屋前,为江离疗伤。
这段时间火蟒的变化是巨大的,它的身体暴涨了数倍,从原先的碗口粗细变成如今的水桶一般,境界也从玄气九层突破到了玄源一层,完成了一次跨越式的蜕变。如今火蟒全身火光缭绕,为江离疗伤时已经不在用村长帮它点燃,以火蟒变大后的身体它可以轻松的把江离吞进腹中,进行温养。
江离现在的状态很特殊,身体没有死亡,机能却不再运转,意识陷入黑暗无法回归,连最基础的呼吸与心跳都没有。
唯一发生变化的就是江离胸前的伤口,早已愈合,他体内残留的寒气也被清除干净,连带着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就是一直无法醒来。
倒是被江离抱在怀里的小灰在几日前率先苏醒,只是无比的虚弱,醒来几天,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趴在江离身边。
时间又是清晨,变大后的火蟒再次把江离吞进腹中温养,小灰就趴在火蟒身旁,默默守候。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炖了你,虽然你长大了,但是我可不怕你。”奇穷坐在木屋前的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悻悻的将眼神从火莽身上移开,似乎是想到了前些日子吃过的那条火蟒的美味,奇穷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斯斯……”
火蟒的上半身从地面上人立而起,硕大的蟒头对准奇穷,一对三角眼睛闪烁着凛凛凶光。
这一下子就激起奇穷的怒意,丝毫不让的向着火蟒瞪了回去,四目死死对视,中间蕴含着充满战意的火花。
奇穷吃过另一条火蟒,以火蟒的智慧自然记仇,只不过在这木屋前,哪怕村长老者今日不在,火蟒也不敢真的出手。
“呜……”小灰趴在地上,发出一声虚弱的叫声,瞬间打破僵局,火蟒重新趴伏在地上,奇穷哼了一声,也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哼哼……等村长找药回来,我就跟他老人家说,另给他抓一条臭虫回来为江小子疗伤,然后把你吃掉。”扭过身来,奇穷也不服气,独自闷闷不乐的啊嘟囔着。
...........
时间流逝,又至傍晚,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仅存的余辉将天边映出一片红云,依然光亮着大地山川。
木屋前,火蟒把江离吐出,随后又瞪了一旁的奇穷几眼,才默默离开,向它的老窝东山游去。
“哼……”奇穷对正在离去的火蟒怒目而视,但没有得到村长的首肯,他只能愤愤的忍住不敢出手。
当火莽走远后,小巨人般的奇穷蹲在江离身边,伸出一个粗大的手指在江离身上戳了戳。“嘿……江小子,你怎么还不醒,害得我天天看着你,给你洗漱,还得防着你被那条臭虫吃了。”
“天天在村里守着你,我都没空去山里打野味了,天天跟那群不顺眼的肉干一起吃饭,每次就给我分那么一点,我都吃不饱……”
……
当夜色降临时,它总是来的很急,无边的夜幕迅速遮盖了苍山。
村长不在,奇穷用清水将江离身上的粘液洗掉后,抱起江离,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进木屋,把江离放在木屋里的床上,转身离开,想来应该是与村民们一起吃今晚的晚饭去了。
奇穷走后,寂静漆黑的木屋里突然闪现一抹红光,那是江离的双眼,忽然变得血红,妖异的红芒在眼底深处亮起,透过眼帘,一闪一闪的,使人惊悚发寒。
未知的黑暗空间中,江离的意识突然苏醒,好似沉睡的太久,猛的一醒来他的意识还有些朦胧。
“这是哪里?我……我是谁?”
“你是谁?嘎嘎……你是我……卑微的奴隶,被我选中是你最大的幸运,被我吞食成为我的养料,就是你不可抗衡的命运。”
“古@#,那个荣耀一生的至尊,你的后裔,注定会沦为我的奴隶,成为我再次回归的养料。”邪恶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带着刺耳的摩擦。
“什么?古什么?”江离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那个古姓的名字传到他的耳中,就变成了九天玄雷般的盲音,震的他头痛欲裂,天地间有一股莫测的伟力,不肯让他听清那个名字。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江离眼前的黑暗世界突然变了颜色,如同天倾地覆一般,视线陡然从无尽的黑暗变成一片的血红。
世界依然是黑暗的,只不过江离眼中的世界却是血色的,在江离身上有一股浩瀚的血色力量崛起,爆发点就是他的双目。
“古#@#,你还没死,你还活着,天道之力还守护着你的名字……你为什么还不去死。”邪恶声音响彻天地,附带着怨、恨、毒,等等负面情绪,似乎九生九世都难以磨灭。
“你是谁?”江离忍着脑袋仿佛要炸开的剧痛,从血色的地面上挣扎爬起。在江离挣扎着站起的那一刻起,他双眼喷发出的无穷血光,以江离的双眼为始点,行成两道血色光柱,随着他看向黑影的时候,血色光柱也将黑影彻底笼罩。
在江离血色的视线中,有一团巨大的黑影,黑影四周有无数形同龙蛇般的血流环绕,正在对着愤怒的黑影疯狂缠绕撕咬。
“你……你竟然得到了他的血灵玄天图……我呼唤他的名字竟然帮你提前唤醒了血灵玄天图……”
“啊……”天空中巨大的黑影充满震怒,似乎疯了一般,再也顾不上周身环绕撕咬的血龙,疯狂的奔着江离冲来,“我要将你撕碎,谁也不能阻挡我归来的脚步。”
“谁也不行……”
黑影彻底疯狂,怒吼连连,天地都被他的声音震得动荡,但江离却听不到了,在黑影向他冲来时,他迅速进入到了一种特殊的状态,小小的身体仿佛自成一界,隔绝了外界一切杂音。
江离的脑海里陷入一片空明,如同一方真空的天地,没有记忆,没有杂念,没有曾经,更没有未来。江离的意识仿佛在一瞬间受到了一次洗礼,清澈见底,仿佛失去了一切,更仿佛是一种灵魂上的超脱,跳出曾经,从此无欲无尘,犹如新生。
江离双眼发出的血柱,就如强光手电筒射出的光,越接近江离越是凝练,黑影冲来如同逆水行舟,飞蛾扑火。
在江离的视线里,狂扑来的邪恶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血清晰,当清晰到某个程度后,突然之间支离破碎,然后化成碎片冰雪消融,也仿佛是被烈火燃烧过的薄纸,风一吹化作飞灰。
“我还会回来的,无尽的岁月长河,任何一段时光,都不可能阻挡我的归来,因为我是神,主宰一切的神!”凄厉的声音带着浓烈的不甘,却越来越远,仿佛从现实被拉回了九幽深处,最后消失。
.............
“啊!我是谁?”
江离猛的从木床上坐起,黑暗中,他血红的双眼渐渐敛去。
“这是哪?”江离坐在床上,双手不断的向四外摸索,最后双手死死的扣住冰冷的床沿,他仿佛做了一个真实噩梦,一个清除并占据了他所有记忆的梦,一个让他无法忘记使他恐惧的梦。
江离剧烈的喘着粗气,浓烈的惶恐与不安,使他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身上穿的唯一一件薄衣被汗水浸透,紧紧得黏在身上。
江离突然感觉四周好冷,身体不由瑟瑟发抖,“黑影呢?血光呢?”
“呜呜……”
就在江离惊魂未定时,一直趴在他身旁的小灰被他惊醒,一下子窜到了他的身上,四肢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停在江离身上跳动,小脑袋一下一下的蹭着江离的胸口。
江离一下子将小灰抱住,小灰身上传来的暖意,成了他醒来后唯一的温度。
“咯吱……”木屋的两扇木门被人从外推开,紧跟着就是一声惊疑的声音响起,“江小子,你醒了?”
“砰……”
“诶呦……”惊喜间,奇穷迈步进门却忘了弯腰,大脑袋把小木屋撞的一颤,奇穷立马后退两步,紧张的看向木屋门框。
奇穷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要是把门框撞坏了,村长还得罚我……”
“嗖……”一道影子以鬼魅般的速度从奇穷身旁掠过,冲进木屋里。
“谁?”奇穷发出一声怒吼,纵是他的眼力也无法看清,等他定睛再看,气势瞬间就矮了下来,“啊……村长……是您回来……”
“砰!”
两扇木门咣当一下关上,把奇穷下半句话也给憋在了心里,奇穷悻悻的挠了挠头,“嘿嘿,我就说嘛,没有人能逃过我奇穷的眼睛,只有我强大的村长……”
“那个……村长,既然您回来了,我可就回家了啊?跟这帮肉干住一起,他们的小房子实在憋屈,我不习惯。”没有人回答奇穷,但是奇穷已经习惯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屋舍之内,那盏燃烧晶石的灯盏又亮了起来,青蒙蒙的光线十分柔和。
老者目光如炬的盯着江离,似乎要用目光把江离解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与七年前相同,是古法血修一脉的力量,一闪而逝却又强横无比,哪怕是隔着千里也能感受的到那种使人颤栗的波动。”
“是什么?难倒是传说中的万古前血修之祖传下来的血刀吗?”
“不可能是那把刀,古籍中清楚的记载着,那把刀已经跟随当初那个人离开了这一界。”村长老者摇了摇头,炙热的目光逐渐恢复平静。
“到底是什么?”
“孩子,你不要怕,爷爷没有恶意……”村长老者慢慢向江离靠近,江离的眼神充满惊恐,他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小灰,不断的往床角里蜷缩着身体。
对此时的江离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陌生,黑暗中的经历,使他醒来后也难以恢复平静。
村长也看出来来江离如今的状态有些不对,眼里除了惊恐就是不安,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神色。
他微微一皱眉,抬手向江离扫出一片灵光,江离只感觉脑袋一沉,紧绷的意识瞬间沉睡了过去,蜷缩在床角的身体,也缓缓松弛了下来。
“呜呜……”
没理会小灰质问般的叫声,老者将江离从床角抱了出来,平缓的放到床上,缓缓盖上被子。
忽然,江离的眼角分别出现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无声滑落,仿佛在睡梦中哀悼已经忘记的曾经。
“可怜……花儿般的年纪,却只能跟我这形同朽木之人,在这苦寒的深山里作伴。诶……这世道啊!”老者看了江离一眼,一挥手招徕一把木椅,坐在江离床头。
静,静的只剩下江离与小灰的呼吸声,老者闭目一动不动,一旁灯盏上的青光逐渐微弱,微弱……
渐渐,木屋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翌日清晨,木屋的两扇木门还未开启,已经突破到玄源境界的火蟒扭动着它水桶粗的身躯,沙沙赶来,它炙热的身体在地面上留下一条烧灼的扭曲痕迹。
火蟒一来,就发现那个它看不顺眼的蛮汉不在,一双凌冽三角眼不断向四外扫视。
突然,木屋里传出了村长的声音,“你回去吧,从此也不要再来了,记得以后要少祸害苍生。”
“斯斯……”火蟒的眼神顿时转成恭敬,对着木屋吐了吐芯子,随后顺着来时的路远去……
“咯吱!”
木门打开,村长从屋内走了出来,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他也不嫌烫手,就那么端着,一直来到江离床头,默默等江离醒来。
江离睡得很安详,脸色红润,呼吸匀称,一夜之间,小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到了江离胸口,嘴角处流出的口水弄湿了江离胸前一片衣襟。
村长老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由会心一笑。
眨眼间,太阳已经老高,江离才悠悠转醒。
“这是哪里?”一睁开眼,江离猛的坐了起来,睡在他胸口的小灰猝不及防,一下子滚落到了床边。
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江离显然镇定多了,似乎连那黑暗中令他恐惧的梦都暂时忘掉。
“孩子,这是你家,来喝口粥吧!”
村长将手里的粥碗向江离递去,递到中途才发现粥已经凉了,他的手上有灵光一闪而逝,只瞬间,那碗凉了的粥,又热了起来,呼呼冒着热气。
“咦,这是魔术吗?”江离好奇问道。
“呜呜……”小灰被江离无意间摔醒,生气的咬着江离的一只袖子,不断摇晃。
“想学吗?喝了粥,爷爷就教你。”
“爷爷,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我想不起来了,一想就感觉头晕,好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