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差不多了，她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去。
旁边的向以慎早就没再吃，只是微笑着看她什么时候能停住嘴巴，又把那些食物源源不断地烤出来夹进她碗里，一脸的笑容。
顾知意也知道她这种食量别说是在人人注意体重的娱乐圈，就算是普通女孩中间也是难得一见的。
怎样啦，她就是爱吃，肉又不长在别人身上，干嘛要管她吃多少。
她把向以慎黏在她身上一直不收回去的目光当成一种嘲弄。
想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林若肯定是那种吃几口就饱了的小鸟胃，她有点越发不希望他这样一直看着自己。
什么意思嘛，是用眼神告诉她她是猪头的意思吗？
“饱了？”向以慎见她用纸巾擦了嘴巴，嘴边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赌气似的说道：“吃完了。我要回家。”
“我送你。”他跟着起身。
“不用了，要是被拍到我会觉得困扰。”她背好斜挎包，理了理凌乱的发，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步伐跟得很紧并没有理会她的拒绝。
她拉开门，径直出了饭店大门，轻车熟路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想着自己并没有给向以慎整理乔装的时间，走得也很快，他应该不会冒险跟着她。
虽然是这样想的，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却撞上一张被墨镜口罩遮掩了全部五官的脸。从帽檐下露出来的一点碎发，她才能勉强辨认出这是向以慎。
惊讶于他变装的速度与能力的同时，她还是及时收住了自己脸上那一点惊喜，沉下脸问他：“干嘛跟着我？”
“送你回家啊。”
“我都说不用了，你听不懂话啊？”
“对啊，我只听得懂那些我愿意听的话。”
她愣了愣，又转过身去闷头往前走，不再和他多话。什么时候还变得这么会耍无赖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却觉得连这一点无赖的模样都很可爱。
晃了晃被他迷惑得有些不知方向的脑袋，顾知意紧紧拉着身上的挎包背带，抿着唇一步步走向已经能看见电梯扶手的地铁口。
偷偷侧过脸去用余光瞥见那个高高的身影，她还是停住了脚步，在树荫下等着他。
向以慎在她三步距离的位置停下，主动开口：“怎么了？”
“我要坐地铁回去。虽然现在很晚了，但是也还是人来人往的，你跟着我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他的眉目都被墨镜紧紧盖着，根本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却让她觉得他好像在笑似的：“你担心我？”
“……我没有。”
“我好高兴哦，你是在担心我。”
“都说了我不是……”
“放心吧，如果被认出来了，我会跑得比世界冠军还快的。”
他双手都插在裤兜里，身型挺拔，又斜斜地侧靠在路灯下，有点慵懒的气质。
她掐了自己一把，不让自己被他的美色所迷惑，直接从电梯口进到地铁站里去了。过安检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日光灯投射下来的高大影子紧紧笼罩着。
他未免靠她太近了吧。
等车的时候也是一样，他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低头着看她脖颈处的碎发，忍耐住想伸手去勾住她卷发的那股冲动。
工作日十点的地铁也已经没有太多人了。她很容易在上面找到了座位，还没等反应过来，向以慎就在她身侧的空位坐了下来。
她又不受控制地屏住了呼吸，那颗因为他的出现而躁动不安了好几个小时的心又出现不规律的跳动。
实在是太困难了，饶是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忘掉对他的感情，但见到他的时候总会轻而易举地被打回原形。
更何况现在，他们之间是伸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距离，她一直忍耐着，没有紧张到开始发抖就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她只敢低着头看自己并得很拢的膝盖，上面的纹路很清晰，可她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去注意身边向以慎包裹在运动服里的双腿，和搭在腿上的双手。
那是一双她从没有牵过的手，却幻想了无数遍牵起来后那双手会有怎样的温度和他掌纹的触感。
越是不想去想他，意识里却越是在意身边这个人的存在。
冷不丁地，地铁突然猛地急刹了一下，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向以慎牢牢地环在了臂弯里。地铁里的灯也莫名地熄灭，广播发出紧急通知的响铃。
“道路前方出现事故，需要时间清理，请各位乘客稍等，照明系统会尽快恢复。”列车员通过广播传送着通知。
“没事吧？”向以慎的声音透过口罩，贴在她耳边传来。
她这才想起坐直身子，慌张地恢复原本的姿势，一手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无声地大口呼吸，然后小声地回答：“没事。刚刚谢谢你。”
“我的手，好看吗？”他似乎拉下了口罩，声音也清晰了很多。
顾知意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下子红了脸，十指交织在一起尴尬地纠缠着，嘴巴上也支支吾吾地：“我……我……没有……”
“是吗？”他的语气似乎很愉快，有点笑意似的开口，“你不会撒谎。”
她脸上的温度都烧到耳后根去，平时比别的地方温度都来得低的耳垂也散发着不可思议的热度。
伸出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她决定以沉默来回复向以慎的捉弄。
地铁的灯很快又亮起，他脸上的口罩又重新戴得很完整。
从地铁站到公寓的那段路平时她只要走6分钟就可以了，今天却走得异常地漫长。向以慎一改与她一前一后的位置，走到了她身边与她齐平着往小区门口去。
小区大门旁边的蛋糕店前，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比她高出一截的向以慎，说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我都送到这里了，你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这是相亲和约会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大晚上的主动邀请男人到自己家里去喝茶，她现在又没有需求需要解决。
他看着她有几根头发翘起来的发顶，伸手拉住她，带着她进了小区大门。
她被扯得有些错愕，踉踉跄跄才勉强跟上他的步速。
他发现顾知意跟得很勉强，知道自己走得太快了，主动放慢了步伐，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特别：“走不快你也不知道说一声吗？”
“我还行啊？”她用小跑地追平了两个人的距离，尴尬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哎，你放开我好不好？这样我不好走路。”
“不好。”他回答得很干脆。
小区里的路灯并不是太亮，昏昏暗暗的，要很小心地看脚下的路。向以慎却走得很顺畅，用一种异常熟悉情况的气势带着她到了自己那栋单元门口。
她老老实实地从包包里找到钥匙，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大门的锁应声而开。
两个人进了屋子，顾知意放下挎包到储藏柜里找茶叶，意外地看见前不久陆恒言才给她买回来的零食。
早上才见过面，现在却是再也见不到面的陌生人了。
对于陆恒言她是有很多内疚和感激的，以及那一点点还来不及萌生成喜欢的好感。
如果当初没有这么复杂的关系横在他们之间，她也没有遇到过向以慎，和陆恒言或许是可以有不同的结局的吧？
猛地，她回过神，勾起唇角苦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呢？如果没有当初的契约婚姻，没有陆爷爷强硬的条件，她怎么可能认识陆恒言这号人物。
坐在沙发上的那位，也是一样，怎么看都是她很不搭配的，另一个世界的人物。
那些细碎的自卑、软弱与害怕又不知不觉中爬满了她整个心头。
还有林若……
顾知意收起茶叶，走到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向以慎面前：“给你。”
他有些好笑地看她，接过那杯干净透明的水晃了晃：“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是你自己非要来的，我可没邀请你。”
“就因为这个生气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整理起包里的东西，不再和他说话。
“你和陆恒言怎么样？”气氛沉闷了一会就被他主动打破。
“离婚了。“她扬了扬刚好从包包里取出来的离婚证。
向以慎似乎是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结束了那段关系，一时间没接上话。
“那你跟他……就这么结束了？“半晌，他才挤出这么一句。
“嗯。本来我们也没什么。“
“那天在陆家，我以为你们会订婚。“
“是吗？“
“订婚的消息是他自己放出去的吧。结果竟然是跟别人……那天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我留在那里做什么？给陆家人添堵吗？“
“不是还有我在吗？“
她收拾的动作一顿，似乎是觉得好笑一般抬头看他：“向以慎，你是林若的男朋友。你在不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想到她的态度转变得这么迅速，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又是这样锋芒毕露，扎得人觉得很难受。
“我跟林若……”
她直接打断他的话，摆摆手摆出不想继续听的样子：“好了，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顾知意，你听我说。我……”
“我不想听。上次我就说过了吧，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联系了。今天是意外，以后碰面了也装作不认识好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她抱起散落在沙发上的东西，站起身想回卧室去，“你自便。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大门关好。”
“顾知意！”向以慎大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身前一带，她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为什么？”
“因为我很累。我这样的小人物，和你们这些明星啊，世家公子什么的都是合不来的。所以还是不要勉强得好。”
“你说谎！之前我们明明很聊得来，你也不是这样看我们的关系的，也不是在乎什么地位名誉差距的人。”
“你又了解我多少呢？”她苦笑着反问，眼睛对上他的。
闻言，他握着她的手一松，轻易地让她挣脱了自己的掌控：“我是不了解你……但我想要去了解啊。”
“为什么？因为想跟我做朋友吗？那就不必了，我们是做不成朋友的。”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些失控了，不知道嘴巴上在说些什么，一心只想从向以慎面前逃开。
只要逃开的话，自己的心就能够回到可控制的状态，她也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林若的事情。
对，他都说了，总是牵挂着过去才跟林若不顺利。
只要她控制住自己，把他推回林若身边，管住自己的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林若才是适合他的，也是他爱着的。
“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抗拒我呢？”向以慎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里面读出她的情绪。
“走吧。”她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似乎是颓然地放弃了，慢慢转过身去，鞋底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让她觉得震痛，却又不能阻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