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意本来应该再在医院里住上一周，但是因为跟向以慎约好了今天回去，自己也不想面对天天来病房里探视的陆恒言，就硬邦邦地联系Nick一定要出院不可。
原本是想坐Nick 的车回去，但不知道陆恒言使了什么手段，十分钟前还跟她约在医院出口见面的人，现在怎么也打不通电话了。
路边那辆气势辉宏的加长轿车像是跟她冷战一样，不顾停车的位置有多么挡路，惹得过往车辆在经过狭窄的小巷时都回头来骂上几句，那辆车依旧不为所动，稳稳地堵在她面前，走哪就跟到哪。
她觉得烦闷得很。
尤其是在后座上打开车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那张俊颜，恍惚地跟陆滕那张脸重合在一起，有三分相似就足以让她气到胸闷恨不得破口大骂。
“让开。”在第N次想过马路被挡住后，她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陆恒言沉稳地抬眼，拿出了对她才会有的温和：“上车。”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瞪起眼睛来，活像只被强行抱住胡乱蹬腿的白兔：“不要。”
“好。“他也不说别的，依然牢牢地把持着这条道路，不让她通行，仿佛拦路劫道的绿林土匪。
她左手骨折的地方还没有拆石膏，高高吊在胸口，右手提着医院认识的小朋友送的小玩意，很不愉快地站在原地，拿陆恒言没办法。
他们这样的行为实在严重影响了这条原本车流量就很大，可道路却不够宽阔的马路。
在十几辆车辆的联合投诉下，管理道路交通的交警向他们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罚款单。
“在这里吵架干什么？都影响车辆通行了，快开走！”交警也没有立刻就下手罚他们，先警告了一句，就让司机快开车。
陆恒言不为所动，声音很有磁性：“她上车我就开走。如果她拒绝，就让交警同志把我们都带去交管局吧。”
头一次听说有人要主动进局子，交警也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车内车外的一男一女，觉得顾知意看上去比较容易听进话，对她说道：“姑娘，你就跟你老公回去吧。”
“他不是我……”
“是啊，老婆，你就听交警同志的话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看人都认错了，你就原谅他跟他回家吧。”
“……”顾知意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了，气势汹汹地拉开副驾驶座就要坐进去，结果上面赫然坐着带着墨镜看平板的Ben。
她无语地关上车门，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开走的时候陆恒言还跟交警打了个招呼，谢他帮自己劝慰生气的“老婆”。
她看着被他唬得露出一脸褶子笑容的交警，不高兴地把车窗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车子一边开她一边说：“如果是为了补偿我就不必了。Nick转给我的九十万都在我账户里，舅舅那边的三十八万是你汇过去的吧，就当你们用那三十八万和我舅舅的一份工作买我那颗肾了。”
“我没有这么想。”
“哦，也是。你们从Nick那里买肾也花钱了，加上给我的这些恐怕花了超出市价不少的钱吧。多出来的部分你们就当作是还我舅舅舅妈被人毒打，房子砸个乱七八糟的损害赔偿吧。”
“对不起。”他听她在一旁连环炮似的讽刺自己，也不生气，反而很愧疚地道歉。
“说起来也不关你的事，都是你爸瞒着你做的。你道什么歉呢？”她很清楚，陆恒言不欠她的。只是他那张跟陆滕相似的面容和同样居高临下的气质，就让她没办法冷静下来，那些怨气积满胸膛，不从嘴巴里宣泄就要撕裂她的身体把她焚烧殆尽似的。
“对不起。”
他还是执拗地道歉。
“总裁都把董事长实权掏空跟赵家解除婚约了，还想怎么样啊……”Ben的声音从前面幽幽地传来，为陆恒言打抱不平。
顾知意立刻讥讽道：“那我跟向以慎分手，你把你一颗肾割下来卖给我怎么样？”
Ben古怪地看她：“你跟向以慎分手关我什么事？”
“那陆恒言跟赵家联不联姻又关我屁事？”
“Ben，闭嘴。”陆恒言出声制止，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容，“阿尔及利亚那边的案子就交给你了。明天就过去。”
“……是。”Ben噤声，知道自己方才插手管陆恒言的私事是僭越了。
车子开到米兔便利店门口，顾知意就让司机把车靠边停下。
她拎起东西迅速下车，他在她还没关上车门前伸手抵住了门：“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碰上这样的事。”
“你离我远远的，我就万事大吉了。”
“好。”陆恒言仰头看那个站在路边抬起下巴，不愿意在他面前低头的女孩，“照顾好自己。”
她不说话，径直离开了路口，转进了巷子里。
回到家里原以为能见到扑上来说好想念她的那个人，却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客厅给她。
她放下手里的袋子，打开手机才看见向以慎几个小时前给她传的消息。
“知意宝贝～公司决定让我年底开巡演哦～本来答应今天会等你的，结果要来忙工作了，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就只好发微信啦。所以最近都要忙发专辑跟演唱会的事情哦，跟你见面的时间就很少啦。但我保证一有空就会去找你的～冰箱里有我做的青椒牛肉，记得吃掉。”
读完这段话，她想要打个电话过去，好好地祝贺他。
可是工作忙，是到什么程度呢？
她这样打过去会不会打扰他？
开刀的地方还有点隐隐作痛，这点疼痛提醒着她自己是一个缺掉器官的人了。
本来就没什么过人之处，现在又做了器官买卖的事情，出卖肾脏的同时也没有了自尊，好像就成了残次品似的。
身体上会留下疤痕吗？会变丑吧？
原本以为结束掉和陆家的债务关系，又开了签售会，生活一点点地在变好了，她慢慢能成为一个匹配得上向以慎的人。
结果一瞬间被打回原形，甚至还不如重逢的时候。
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被他喜欢的地方呢？
想来想去，只剩那点异于常人的耐力和从温吞个性转变来的体贴温柔了。
要是连这些都失去，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多久呢？
于是，想打电话的心情就这么被冲散，连原来准备好相认的台词也逐渐在脑子里模糊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