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屏风后面的文瑾萱面上的笑容慢慢冷却了下来,见周清之出去,许久她才道:“佩云,我们走。”佩云哦了一声将她扶起。见她出来陈重敬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文瑾萱道:“他去了知府监狱,你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马车在门口等着呢。”
文瑾萱微微施礼道:“多谢知府大人。”
周清之站在暗处看着林碧霄坐在一块破毯子上发呆,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位年纪较她大几岁的女子。看样子也是王润澜的姨太太。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失落,那夜她告诉他他们之间不便再见,如今他来她可喜欢,他缓缓向前,直到他站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他仍旧没有办法使自己开口,他终究是负了她的。
那年长的女子见一陌生男子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林碧霄,林碧霄却浑然不知坐在那里发呆,那女子用脚踢了踢林碧霄不屑道:“哎,你的情夫来看你了。”
林碧霄回头见是周清之,他站在那里沉默的看着她,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随意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走。”周清之盯着她,昏暗的灯光里她能看见他眼里的坚定,她笑了笑,若是她第一次入狱他能站在这里这样坚定自己的内心,她会毫不犹豫跟他走,可如今她不能,她心里隐隐有了王润澜的影子,而他也有了妻子,她不能插进他们的家庭,她不想与别人分享的东西,别人同样也不想与她分享。
“我在这里很好。”她看着他不疾不徐道。周清之瞳孔一缩,光芒尽失,他转过头看向别处,缓缓道:“在来的路上我就知道你会给我这样的答案,可我还是心急如焚的来了,哪怕是看你一眼也好。”
林碧霄笑着摇了摇头,道:“周公子请回吧,今日一别永不相见,还望公子尊重我的选择。”周清之抬起头震惊的看着林碧霄,许久艰难开口:“只要你幸福,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可如果别人给不了你幸福,那么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隐在暗中的文瑾萱目光凛冽如寒冰,她委屈下嫁可不是来看他对别人念念不忘的,心中恨意顿生无心再看竟率先走了。
“你不欠我什么,也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放手吧,清之。”林碧霄说罢,周清之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看她片刻转身离开。林碧霄叹了口气,重又挨墙坐下,二姨太秀芬腆着脸往前凑了凑讪笑道:“这样好的机会,你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林碧霄将头藏在臂弯里,没有回答。
林郭氏听闻王家众人被关进了监狱,登时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顺安没有法子,只得去后院找四姨娘协商,四姨娘惊诧莫名,问顺安:“你可知道缘由?”顺安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四姨娘将他看在怀里安慰道:“顺安不哭,告诉姨娘缘由,姨娘才能想办法救姐姐不是?”顺安止住哭,带着哭腔说:“听说是知州焦大人府上搜出了反书,王家被此事牵连才进的监狱。”四姨娘面色一沉,像是有人用石头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不能呼吸,她看着顺安久久不能说出话来,私藏反书乃大逆不道之罪,可不经朝廷审议立即执行死刑,以如今的林家也只能跟着干着急,四姨娘如同跌去冰窖一样,浑身不由一颤,顺安见状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问:“姨娘可有法子?”四姨娘勉强笑了笑:“你快回去做功课,容我一个人静下心来想想办法。”
顺安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声:“姨娘要是想到法子,请姨娘告诉我一声,我如今长大了,姨娘莫要把我看成孩子。”
四姨娘点头道:“我知道了。”见顺安远去四姨娘身体一软瘫坐在椅子上,窗外枝头上的麻雀叫的欢快,在夏末初秋的烈日里聒噪的让她心烦意乱。
消息传到凌轩布庄时,季叔将账簿打开细细算了算,扣除店里开销、陆筼霖的药费及林家织坊的余款外,账面上的银子竟还差了一点,季叔无奈摇头叹息一声,将账簿合上,唤了季福来,道:“你今天去狱里打点打点,若是能见着姑娘那是最好。”
季福接过一看还不足一两,他面露难色道:“这点银子只怕连人的面都见不着。”
季叔面色一沉,肃色道:“你不去试怎么知道见不着面。”季福见父亲动怒再不作声退了出去,经过厢房时想起了陆筼霖不觉更气,恨不能一个耳刮子将他打醒,如此想了一路,终究是没能见着林碧霄,垂头丧气的回来二话不说准备将陆筼霖扔到大街上去。
季叔听见有动静探头问:“是谁?”季福手里的动作不停,转头答应一声:“爹,是我,”季敏转身进来想问季福此去的结果,谁知竟看到季福一手提着陆筼霖的衣领,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作势要扔,季敏断喝一声:“你小子做什么?”季福将陆筼霖哐嘡一声丢在床上道:“要不是他,我们会没有银子去探监?”季敏知道他心里窝火,叹息一声,道:“世事难料?去吧。”季福没有回答,转身跟着季敏往外去了,出了门又觉得不对折身回来检查了陆筼霖的脑袋见无大碍,又替他盖了薄被,怕他受凉。
陆筼霖脑袋被震得发麻,他想骂人,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自己憋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放弃。
季敏看着来回踱步的季福道:“别转了,坐下来想想办法。”季福耸耸肩无奈道:“我的亲爹,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有办法解决。”季敏低头不语,季福话不中听却是不争的事实。
焦家各人被施了私刑,仍是不肯认罪,陈重敬心急,转而对王家下手,王家众人除了小铃铛无一幸免,林碧霄躺在一块破褥子上听着身边哎吆哎吆的呻吟声出神,因为疼她脸上的冷汗顺着脸颊两侧不断滑落,十指疼的让她不敢抬手擦一擦脸上的汗珠,她清晰的感觉到有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就像脸颊两侧滑落的汗珠一样,在呻吟声中她能清楚的听到它们滴落的滴答声,像是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