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的前一日天色放晴,黄昏薄暮、凉风习习,陆筼霖出现在林碧霄面前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看季婶忙进忙出,季婶时不时从屋子里露出头来和她说上几句许是担心她一人无聊。裴成站在陆筼霖身后打量着林碧霄,许久他低声问陆筼霖:“她好像很面熟?”
陆筼霖转头看着裴成,意味深长道:“露腚……”陆筼霖话还没说完,裴成脸色红了一片,他赶紧打断陆筼霖的话:“她在看你。”陆筼霖回头四目相对,她笑着问:“你们再说什么悄悄话?”
陆筼霖上前几步,坐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回道:“不能告诉你。”裴成见了林碧霄心里犯怵,此时见陆筼霖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很无奈的选择了一个离林碧霄最远的角落坐下发呆。
林碧霄撇撇嘴:“好吧。”
季婶从厨房探头出来,笑着冲陆筼霖道:“我怕姑娘一个人无聊,一边做饭一边同她说话,你来了正好陪她说会话。”
林碧霄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已在厨房忙碌的季婶嗔怪道:“季婶,我在院中坐的好好的,谁出来进去找我说话来着,我陪你解了半天闷,怎么就变成我无聊了呢。”
厨房里传来一阵碗勺撞击声,季婶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我哪里说的过你,外面冷,去屋里坐着,饭马上就来。”林碧霄起身走过去趴在厨房门框上冲季婶道:“好香啊,我都等不及开饭了。”季婶看着林碧霄一脸宠溺:“你这模样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好像我们不给你饭吃似得。”
“我要把前几天没吃的补回来。”林碧霄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将嘴里的口水咽了下去。季婶回头看着她认真问:“是谁中午吃了两大碗饭,害得季福没饭吃?”
林碧霄一脸无辜的样子,她冲季婶摆摆手:“我不陪你聊天了,再说下去季福晚上又该没饭吃了。”说罢转身,见陆筼霖回头看着自己,她被看的莫名其妙,不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并无不妥,抬眸看向陆筼霖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陆筼霖转头含笑道:“没什么,只是看看。”
“不许看,男女授受不亲。”林碧霄说罢要进屋去,陆筼霖开口唤了她一声:“等一下。”她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仰头看着陆筼霖:“我问你你不说,现在我不问,你也不许说。”
陆筼霖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不许调皮,我明日上京,你以后有事记得找裴成,他会竭力帮你,你也可写信给我。”
林碧霄一怔,看着陆筼霖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现在就有事,要向你讨教一二。”
“关于王润澜?”陆筼霖挑眉问。
“是,依我的能力我救不了他们?”林碧霄垂眸不语。
陆筼霖侧目而视,见她面容沉静,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样子,他不知为何觉得这个话题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重了些,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拒绝她的要求:“这事需从长计议,我听闻两江总督蔺祥康将此事拦了下来,并未上报,其中缘由不得而知。
林碧霄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我想试一试。”
“此事万不可贸然行事,若有差池牵连的不止是你,只怕林家也在劫难逃,如今咬文嚼字最是谨慎,捕风捉影之事时有发生,后果你自是知道。这件事裴成会帮你,记住有事去找他。不要私自做主,实在不行等我回来再做商议。”陆筼霖看着她橙粉色的长衫裙只前襟上用丝线绣了莲花团花图案,许是身体还未痊愈,整个人看起来孱弱如拂柳,仿佛一阵秋风便能将她带走,可从她身体里透着一份倔强,这份倔强在陆筼霖眼中熠熠生辉。
林碧霄抬头看着陆筼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会把握好分寸的,那地方我可不想再进去。”
陆筼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能明白最好。”
林碧霄冲陆筼霖做了个鬼脸,埋怨的语气里有一丝玩笑:“你没有去过你怎么会知道哪里有多可怕。”剩下的话她咽了回去,两次她差点死在哪里。
裴成在瑟瑟秋风里不觉缩了缩脖子,抱紧双臂,他远远看着说笑的两人心中纳闷这么冷的天,这两人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好歹缩缩脖子、打个喷嚏也好,可他们聊的投机,独立留他一个人吹冷风,还越吹越冷!
“天气凉了,快进去吧,我也该走了。”陆筼霖起身要走,突然发觉自己没有告诉她去哪里能找到裴成,驻足回头看看林碧霄嘱咐道:“找裴成去辰丰钱庄!”
林碧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裴成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暗叹一声还真是啰嗦。
“你不告诉我地址,有事我怎么写信给你?”陆筼霖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林碧霄的声音像是在耳旁响起,他回头见她仍旧站在原处,在猎猎秋风里发丝飞扬、裙裳曳曳,“你交给裴成,他会带给我。”
“好。”她冲他摆摆手,“一路珍重。”陆筼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秋风瑟瑟,暮雨一番洗清秋。
第二批天色微亮,陆宅门口站着满了送行的的人,吴筠义跪下给吴夫人磕了三个头信誓旦旦道:“孩儿此去定救爹爹出来,望母亲不要忧思过虑。”吴夫人扶他起来,拿起襟前挂着的方帕抹了抹眼泪道:“你去要听你霖哥哥和大哥哥的话。”她说罢转首看着陆筼霖道:“乖孩子,这一路定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筠义不韵世事,你多指点一二,经此磨炼往后处事定有所悟。”
“叔母放心。”陆筼霖欲行礼,却被吴夫人一把拉住。她转头看着身后一脸戚戚的吴祯儿道:“祯儿不是有话要跟霖儿说吗,怎么见了人到不会说话了呢?”
吴祯儿闻言抬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最终把目光落在陆筼霖身上:“我等你回来。”
陆筼霖抱拳辞别众人:“我们走了。”
吴祯儿目送马车远去,崇仁已于前一天押货出发,以便掩人耳目、方便行事。
吴祯儿回到卧房,见桌上放着纸笺,打开是陆筼霖隽逸的字迹:‘不要把你的真心浪费在我的身上,以后你会知道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值得你挂念,望你珍重。’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吴祯儿苦笑一声,流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