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惜妃娘娘来了。”婢女恭敬道。
女子靠在花梨木中式恰花月洞架子榻上假寐，听到婢子的禀告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慵懒地坐起身，鼻中“嗯”了一声，便无了下文。
禀告的婢女略略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正想着退下去回复时，不想上面那人淡淡道：“拉下去处理了。”
殿中一丫鬟同其他不同。衣着打扮稍显老气，且不苟言笑。当即听到女子发话，就用目光示意其他二人将人从后殿带出去。
“背主儿的下场都看仔细了。”女人冷漠地扫了眼殿中其他人淡声道，“芸娘，去将惜妃引来吧。”
皇宫众人皆知晓皇后喜好栀子花，待花开时候，尤其中宫之内的栀子最为好看。但如今正是寒冬腊月，霜打时候花不见，只可见得枝丫。
殿中的人依稀可听见被拖下去处理的宫女的惨叫声。
红色在土壤中缓缓蔓延开来。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觉得殿中就算烧了银丝碳也依旧寒冷刺骨。
栀子花大抵会成为所有人的噩梦。
半晌，芸娘引着惜妃进殿中。惜妃向上面的人依照规矩行礼。
皇后微微颔首，“起来吧，中宫也无外人。惜妃不必多礼。去拾个椅子与惜妃。”
最后一句是同殿中的宫婢说道。宫人连忙从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寻了个过来。惜妃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四周，同皇后道了声“谢娘娘”才渐渐坐下。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周围流动的气氛有些紧张。惜妃手指缴着丝帕，还好尚有长袖遮掩才不至于更加尴尬。嘴唇紧紧闭着，浑身绷直了一根弦。
过了许久，皇后伸出细细的手指，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随着指尖的揉头下，她的额角处渐渐泛红，“近些日子天寒了，本宫身子也愈发不爽。有时候也懒倦了些。”又抬眼看着惜妃，“最近宫里头传言也颇多了些——皇贵妃那边风头正盛，你又何必同她针锋相对？”
“皇后娘娘明察。臣妾如今被流言所扰，内心实在惶恐。”
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皇上近来可有去你那边？又说了些什么？”
中宫同长乐宫那位常年斗来斗去，二人实力也是不相上下，自然都是有赢有输。好在这两位很有分寸，至少省得“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是而凡事都是点到为止，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而皇上和太后二人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坏了平衡，随你们怎么折腾。
惜妃犹豫了片刻，摇摇头神色有些哀伤：“不曾来过。宫中流言变本加厉，好些时候臣妾主动去往御书房，皇上也不曾招见。”
“御书房不让你就想别的法子。你素来行事稳妥，放纵一回又有何妨？”皇后目光沉了沉，看着其小腹地道，“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怎一直不见消息？宫里最重子嗣，就算有个公主傍身也是好的。”
惜妃一惊，缴着手帕的双手微微颤抖，若有心人能见得指尖上的伤痕，必会大吃一惊。正如皇后所言，有皇嗣傍身的女人必定比平常的尊贵，即使那位百年后也可得到一太妃之位，反之便只有殉葬、寺庙这两种出路。所以“母凭子贵”的说法也不是道听途说。
惜妃想到自己进宫后表面上是风光无限，然实际的苦也只有自己独尝。她没敢告诉身边伺候的丫头。她自己心里面儿清楚，若是旁的人省得了，自己恐也活不下去——皇上日日来玉烟宫，有谁敢相信二人到现在都不曾圆房。只谈古论今罢了。
又听得皇后言道：“皇贵妃同太后属同宗，你也别太过明目张胆。有时间去太后宫里坐坐，小说须臾也是好的。对了，本宫听得谢府中的三姑娘近些日子择婿。本宫族亲中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单名一个‘燎’字。若是你同意了，本宫即刻下旨让顾谢两家成为美谈。”
惜妃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家中的事情并不是她一个出阁女儿做的了主的。皇后之所以问道谢嫦的婚事，不外乎是想通过她这方最弱的一边得到其想要的……
……
“皇上口谕：谢家四公子天资聪颖，深得朕心。故而明日起同众皇家子弟同入皇极门右厢！”喜宁看着拱了拱手，向皇宫方向拜了拜，对谢家众人沉声道，“还望谢大人多多费心。赶明儿也莫要误了时辰！”
谢自清连声道“是”。
喜宁笑了笑，扫了眼谢家众人才带着人离开。
等人走后，谢老太重新坐首位看着谢自清夫妇，警告地说：“听着了吧？别做多余的事儿！”
浑浊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飘向谢大夫人，冷哼一声又道：“前些时候老大禁足你，如今看来你是没长记性。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伺候的人留两人就罢！”
当日谢大夫人兴致勃勃进宫，同惜妃“告状”，已经昭示了她一举一动皆在谢老太的眼皮子底下。若非当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可能同宫里通信。
而在玉烟宫里，惜妃冲冠一怒为妹妹得罪皇贵妃，也再无回旋的余地。后续的数日内，惜妃被皇贵妃以太后寿辰将至，让惜妃为太后抄写佛经祈福为由，暂住入长乐宫。直至抄写完毕。
又听得宫中传出流言，皇贵妃饲养的猫儿没了，且无端死在惜妃门前。当天还发生了一段针对皇贵妃的刺杀。
又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惜妃。
一时间谢家众人皆恼怒，本好好的棋子这一下也被扒出来不少。至于官场上，皇贵妃添油加醋说道了一番后，林家觉得谢家人不识抬举，又结合自己势力给谢自清、谢奕使绊子。同时谢家的各个产业也受到了各方攻击。中又有货物在途中被匪贼劫去，损失惨重。
总而言之，当今天皇上口谕传来到谢家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是某种意义上送了口气。如今有皇帝陛下撑腰，林家至少得掂量一番。然一旦皇家用林家平衡政治的天平倾斜，谢家便是众矢之的！
谢大夫人听到谢老太的话睁大了眼睛，神色惶恐，慌忙跪下求谢老太宽恕。突然翡翠进来道：“老太太，四公子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