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会保护你，这一点我发誓。”
少女愣了一下，拍拍自己麻木的双腿，低着头，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相信我。”
“毕竟我之前还拿枪对着你。”
A-6耸肩。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他们。”
他稍稍凑近了些，略微压低声音。
“我之前听说，他们用小孩当士兵。”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把枪丢掉了不是吗？如果我是......”
少女反问。
A-6身材高大，站近了甚至能直接罩住娇小的少女。
“第一点，如果你是士兵，你想杀我，刚才你应该在我后面，但是你没有。”
A-6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第二点，整栋建筑的立体结构都被刚才那一下破坏的差不多了吧，谁会想到在这里还会有人活着，所以根本没有在这里埋伏一个人的必要。”
A-6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头。
“第三点，我希望这样多说一点话能让你感觉好点。”
“这是什么第三点？”
“第三点我还没想到，但这都不重要，要判断你的敌意的话，前两点足够了。”
“也许这样说不够温柔，但无论你之前看到了什么，都请尽量忘掉吧。”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能让一个从来没碰过枪的女孩儿拿枪对着我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样说出来就更不温柔了呀。”少女歪头。
“温柔之类的东西一向不是我擅长的。”
A-6扭了扭手里的枪。
“看见这家伙了吗？我带着它出生入死。它能保护我是因为它又硬又重，是因为它会杀人，我也一样。”
“就只有不温柔这一点还请原谅我吧。”
A-6转过身去，端起枪，走在少女的前面。
少女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
“巡。”
“什么？”A-6转头。
“巡。我的第二个名字”
“你是会救我的人，是我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我把它告诉你。这是我家乡的传统。”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把我全部的信任交给你，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顺便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没能活下来的话，请您......”
“我会救你的。”A-6打断了她。
“所以，不要说这种话。”
“嗯。我相信。”
巡伸出拳头。
“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约定的。”
A-6会意。也伸出拳头和巡碰了一下。
“上主阿图瑞斯见证，我与面前之人立约，永不背弃，亦不分离。天佑。”巡用A-6听不懂的语言念出这样的祷词。
巡的拳头和大叔的拳头放在一起一比，显得实在是娇小，可这只拳头的主人，此刻的坚定却不输给任何人。
“十字郡人？”A-6说。
“是的。看来您知道。”巡答。
“我还以为十字郡人一定会带着一个四芒十字架呢。”A-6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补了一句。
“的确带着。”巡从身上摸出了A-6说的十字架。
“您认识，但是似乎并不想提及。朋友？不，故友吧。”巡说道。
A-6不说话。
“抱歉，如果我多话了请见谅。”她又补了一句。
“为什么用敬语？”A-6稍稍别开了头，把目光投向别处。
“没必要为这种事道歉，这只是中年大叔在回忆往事而已。”
“能告诉我十字郡人死后会去哪里吗？”
巡不说话，把十字架慢慢放在了A-6手上。
A-6下意识接过。
“去阿图瑞斯那里，但还有一部分会留在这里，就在这个十字架上面。”巡开口。
A-6接话道，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第二个名字是圣名，是绝对不可以轻易说出来的。”A-6摩挲着手里的十字架。
“某个死人这么说过。”
“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哦不，你这个漂亮多了，谁知道他的那个是不是假货。”
“呼。十字郡吗？”这句话声音轻多了，似乎就是对自己说的。
A-6把十字架还了回去。
“我向您的誓约致以与您同等的敬意。”A-6也用了敬称。
“这不是哪里的传统，这是我的传统。”
巡点头。把十字架挂在了脖子上。
“逝者保佑生者。”巡这么说。
“你看上去好多了。”
“也许是您的话疗有效果。”
A-6侧头。虽然隔着面罩看不见表情。但巡猜他笑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巡问道。
“这里大概是地下二层或者三层吧。刚才的爆炸几乎摧毁了所有承重墙和承重梁，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这里的防火墙比较结实，大概是被当作防空洞设计的吧。”
“贴着防火墙往电梯间和消防通道之类的地方走，路上可能会遇到其他幸存者。运气好的话，到了电梯间我们就可以走楼梯或者沿电梯井爬上去。”
“但是，这里还有灯光照明是因为地下有独立电源。楼上的商场就不一定了。电梯一类的地方通常是恐怖份子的主要目标，也有很大概率被炸毁。”
A-6对巡说出了他的分析。
“有希望好过没有。”巡说道。
“总要先试一试吧。”
“你的裙子，不要紧吗？”
巡身上繁复的长裙确实很妨碍行动。
“现在换下来根本没衣服换吧，所以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巡答道。
“裙子边沿我都撕掉了，内衬我也往里面卷起来用带子绑住了。”
“但是毕竟效果有限，还是不方便行动。上去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还请让我找件衣服换一下吧。”
A-6点头。
“上面估计也毁得差不多了，别抱太大希望吧。”
A-6和巡一前一后地走着。
耳边不时传来石块的崩塌声。
“还在塌吗？”巡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好有坏吧。”A-6搭话。
“还在塌，说明还有可以塌的东西。”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脚底下站的，还有头顶上的，什么时候就塌了。”
A-6用枪托顶了顶脚前看起来不太牢固的水泥板。
“小心一点总没错。”
“前面左转，快到了。”
“你知道路？你来过这？”
“任务简报上看过。”
“看过简报就能记住？这太神了吧。”
“也可能会记错。”
说话间，两人转过弯。
不出所料，电梯间已经面目全非，只能通过废墟里露出一角的变形电梯门勉强辨认。
“地方倒是没记错，但这个情况我反而希望是我记错了。”
“看来只能换条路了。”
“有什么选项吗？”
A-6看向巡。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是要上哪里去吧。”
“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
巡愣了一下，答道。
“防火门。”
“但我打不开，我们两个也打不开。很多人也一样。”
“很蠢吧，明明是门却是死路。用来保护人们的东西却害死了他们。”
A-6上前一步。他的影子盖住了巡。
“你没有错，你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如果是我，我也会和你一样。”
“你想拯救所有人，那不可能。”
巡抬起头看着A-6。
“你能教我怎么用枪吗？”
那种眼神似乎没人能拒绝。
“不行。”但A-6拒绝得很果断。
“为什么？”
“教小女孩打仗？”
“听起来像人渣会做的事情。”
“我可以教你一些战场生存技巧，但是开枪，还是我来吧。”
“生存技巧最重要的一点，请跟紧我。”
“尽量保证步伐步调一致，我能退后的时候，你也要保证你也可以做到。”
“术语叫链接固位。”
“永远呆在我身后的这个位置。除非我说，不要离开。”
A-6指着身侧半步的位置。
巡沉默。她只迈出了半步就僵住了。
A-6没有回头。
他这么说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保护不了的，我来替你保护了。”
“别想傻事，英勇不等于送死。”
A-6心里很清楚，巡是想要保护别人。
她是想在需要拿起武器的时候可以拿得起来。
但在A-6眼里，那与送死无异。
保护你所要保护的。
A-6和巡的约定又加了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