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和歆悦听罢也是心头一紧,陆离赶忙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迎着风雪环顾四周。
却发现透过狂风暴雪,隐隐约约能看到三面环绕的山坳,四周都有黑色的斑点涌动,似乎正在慢慢逼近。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满了陆离的心头。
“会不会是老爷的队伍?!”大为疑惑的转过头问大民。
大民也探出半个身子,四周看了看,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不会!即是护送,岳岚山的队伍不会有这么多人!更不可能包抄我们!”
歆悦说着透过小窗朝着陆离大喊道:“不是我们的人!快点走!”说着也是吃了一嘴的雪片。
强风猛然灌进嗓子,呛的歆悦连连咳嗽,赶忙把身子缩了回来,心中却道不好,难不成是马匪不成?可是对方的人数怎么会如此之多!?
陆离这时候也不再犹豫,一把夺过大为手中的马鞭,一拽缰绳,将马头直转向那个似路非路的山沟方向,大喝一声,“驾!”
说着抬手一挥,就是一鞭。
两匹马儿此时,方如同是得了特赦一般,迅速的朝前冲去,将车厢里的人,全都掀了一个跟头。
大为大惊失色,一手牢牢的把着车闩,一手一把拍在了陆离的肩膀之上,大喊道:“跑啥!万一就是树防的官兵呢!”
“不是!”陆离昂首又是一鞭,几乎是朝着风雪嘶吼着!一种强烈而奇怪的直觉,透体而入。
车厢里的大民被晃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怒气冲冲一把掀开帘子,在陆离身后大吼道:“王八蛋!什么情况都没看清!跑什么跑!”
大民一下子火了,一时把车里的歆悦给忘了个干净。
他的性格本就易怒,平日虽然还算忠诚,但是因为从小就豢养在夫人身边,且深受老爷夫人的信任和重用,日子久了,就生出了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在府中时,总觉得自己比起别的下人,那也得算是半个主子。
而这段时间出府,接连数日都是日夜颠簸车马劳顿,大民本就一肚子的牢骚,现在乍一听歆悦作为甥女,竟然敢直呼老爷的名讳,而自己却不得不为这个来历不明,是不是骗子都不好说的“甥女”劳力卖命。
远离妻儿不说,还跑到这么个神鬼不知的冷地方,顿时火冒三丈,把气全都发泄在了陆离身上。
大民这一句直指陆离,却听得歆悦无名火乍起,可还根本来不及说些什么。就看大民撅在车中的大半个身子一抖,人就好像一颗被连根拔起的大葱一样,折了一个跟头,倒仰着砸在了车中。
紧接着一轱辘,又立刻从歆悦的脚边爬起,想也没想的就缩成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巨大肉球儿。
原来,大民训斥陆离的话音还没落,转脸就看见后面贴着山根的一队轻骑因为没有冰河的阻挡已经追了上来。
隔着风雪,模模糊糊就在身后不到三十丈开外,快的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眼见着就是直奔他们而来。
而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先锋更是先人一步,褐甲红璎,两腿夹着膘肥的骏马,马蹄腾起无数雪花飞扬,几乎就像是要飞过来一样。
只见他双手离缰,弯弓搭箭,眼看就是要满弦而放。
大民顿时张大了嘴巴,惊慌的大叫道:“他们!他们!……”
还没等他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就听到一声极速呼啸的破空之声,嗖的一声穿过了风雪,“铛”的一下射在了马车之上。
力道之狠,竟然穿过了木头,将附在车内的铁板顶出了一个尖来。如若不是有这一层铁板挡着,恐怕就要直接飞入车中,非要将人扎个肠穿肚烂不可。
大民连滚带爬的翻回车厢里,立刻抱头蹲在了车厢之中,大惊失色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光如同被钉死了一般无神僵直,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这箭若是再往左偏一点,估计就不是射在车板上,而是要穿透自己的脑袋了!
而这时大为也反应过来,再没了观望的意思,身子惊的一颤,立马转过脸来和陆离一左一右的平衡着马车,奋力吆喝着,驱使着两匹马儿像离弦的箭一样,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
这条雪沟下面非常颠簸,似乎全是凹凸不平的乱石,而且由于过于狭窄,马车的两侧不停的刮蹭着沟壁,发出巨大的岩石和木头磨损碰撞的声音,十分骇人,不仅十分影响速度,而且使得车厢里的人比车厢外的人还要难过。
歆悦不消片刻就已经被摇的几乎要吐在车中,人也从座位上颠了下来,唯一能做的只有双手紧紧的攀着座沿,半匍匐在车中。
瘦弱的身体此时更是如同骰盅之内的骰子一般,几乎要上下翻飞起来。耳边唯一安神的只有车外陆离不断嘶吼的“驾驾”之声。
歆悦紧紧咬着嘴唇,闭着眼睛,菩萨、佛祖,不停的祈祷着,心下却是一阵冰凉,自己最后一次见母妃,还跟母妃耍了脾气,和父皇的那盘残局也还没来得及下完……
这一劫若真是躲不过去,那可真是千里寻死,冤枉至极了,自己还答应过帮陆离报仇的!难不成此生第一次失言,竟是在他身上?
歆悦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阵的内疚。
可转念又想,若是能和这小子死在一处,估计去阴曹地府的路上,也没那么孤单寂寞吧。
就在歆悦紧张的胡思乱想之时,一个不太成型的画面却突然在眼前一闪,闯入了脑海之中。
歆悦眼前空了那么一瞬,紧接着剧烈摇晃的感觉好像突然就凭空消失了,眼前模糊的白色画面随之变得越来越清晰。
仿佛歆悦的灵魂从马车当中跳脱了出来,穿越时空,来到了一个平稳的雪地之上。
苍茫的雪山,在视线的左边以一个奇怪的犄角形状慢慢插入在漆黑的夜幕当中,高耸巍峨,高远雄壮。
而视线的右边却十分开阔,除了远山勾勒,几乎没有什么挡住视野,满眼都是绵白厚软的积雪,一望无际,看得人心都忍不住跟着空旷起来。
风雪似是早已落停,天空变得幽蓝宁谧,在雪山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肃穆威严,连带着满天闪烁的星斗都让人觉得格外陌生,像一双双孤独而明亮非凡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这片雪白而圣洁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