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看王碧石的三个手指轻微轮动几下，接着按住不动，大约一分钟的时间，示意龙天把右手伸过去。
龙天略一犹豫，都说男左女右，为何诊人右腕？
王碧石把着龙天右手脉搏，也是一分钟的时间，睁开眼睛，随口说着心里却是高兴，
“小天，你精力旺盛身体无恙，眼睛也没有症状。”
龙天多少有些失望，王碧石似乎没有说的那么神，随随便便按了下左右手脉搏，中医诊脉不都这样，而且一点没诊不出眼睛的毛病。
其实龙天不知道，别看两三分钟的时间，在王碧石眼里，龙天的身体状况像一个透明的架子，他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三个手指轮动间，他分别用了举、按、寻、循、推、总、单七种指法，从脉相的位、数、形、势四个方面，探知了龙天的呼吸，心跳等基本数据。
龙天的脉相不在二十八种病脉之中，而是常脉，就是健康人的脉相，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沉取不绝。
之所以先诊左手，因为左手的寸、关、尺对应心、肝、肾。肝的开窍处就是人眼，肝的好坏与眼睛有着密切的关系。
肝不好的人一般是弦脉，所谓“肝脉自弦”，龙天的关处却沉稳流利，无丝毫异状。所以王碧石说他眼睛没毛病。
右手的寸关尺对应肺、脾、肾。不是龙天想的男左女右，那是算命先生的门道，王碧石是正儿八经的中医。
另外寸为阳，尺为阴，浮为阳，沉为阴。结合浮沉迟数，分出人体的阴阳，表里，寒热。根据脉搏有力无力，分出实虚，最后看脉形长短，长为有余，短无不足。
这样寒热表里，寒热虚实哪个脏器有病一看便知。
这么说吧，不用说龙天有病，即使中午吃了几成饱，王碧石都心中有数。而且这不是瞧病，王碧石只是按照“望、问、闻、切”的常规手段，小小的“切”了一下。
中医诊脉看似一样，都是三个指头按着脉搏，然后做出判断，但大医和庸医的高低不亚于天地之别。
龙天只是转念间一想，并没有真正怀疑王碧石的结论。
王碧石向椅子上一靠，
“这次你们追踪贼迹，两个少年人没有外援全凭自己，历经了千辛万险，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你以后有何打算？”
“王伯，我想投奔万门天下。”
王碧石点头说道，
“万门天下门派众多，势力如日中天，天下有识之士莫不争相投奔。有此想法，确实不错。英雄出少年呢！呵呵……”
龙天心里发虚，心说我算什么英雄，不是三位叔叔逼我，还想在有无村和他们过一辈子呢。
“去了万门天下，青龙使者为害百姓这事，你还插手吗？”
“那是自然，只是经过和贼人接触，小侄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次去万门天下，一是锻炼自己，二也想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对付贼人。这帮害人的家伙，不铲除他们，总觉寝食难安！”
王碧石心中暗暗称赞，龙天虽然年少，却有一种勇于担当的精神。
“青黛一个女孩子家，这里面的危险可想而知。我家中医馆事务繁多，想让她回去帮忙操持，以后恐怕不能和你结伴同行了！”
王碧石有好多想法，有的还未成熟，也不便说给龙天。
龙天感到遗憾，以后和贼人周旋，没有了王自知，等于失去了一股重要的力量。
从感情上说，王自知是最好的朋友，从物质上说，王自知提供了必要的条件，从实战上说，她的风可闻，闻不起，都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龙天不会藏匿形色，何况是心中真实的想法，这一切被王碧石看在眼里。
正想说句鼓励龙天的话，王自知推开门走了进来，冲着王碧石说，
“家里的医馆，有二叔帮你就够了，用不着我。”
人家的家事不能参与，龙天照旧站起身来，告辞出去。
王碧石等龙天带过门去，指着王自知的脸说道，
“你这傻丫头，一点不理解为父的心呢。”
“你理解我吗？”
“哼！鬼迷心窍。实话告诉你，我陪你去万门天下！”
“啊？”王自知没想到爹的态度会转个180度的弯，
“你还是在家吧！家里的医馆你不管了？”
“除了你自己，你还考虑家里的事？怎么，我去不得万门天下？”
王自知觉得爹肯定有什么打算，
“那你刚才还说让我回家经营医馆。”
“黛儿，你这次离家出走，爹想通了，我不是老顽固，变则通，通则久。王家医馆传承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变通。
家事和贸易买卖都是一个道理。你的事，你自己做主。爹做你的坚强后盾。”
王自知心里像放飞了一只小鸽子，爹这是不干涉她了。
“爹，”王自知的眼里湿润起来，家里一大滩事，还要操心她，这次不告而别，害爹车马劳顿出来受苦，
“以后你别太辛苦了，凡事让他们去做就行了。二叔也能帮上忙。”
“有你这句话，当爹的也知足了。”
王自知乖巧的走到王碧石身后给他捶背，父女俩言归于好，
“爹，你给龙天把的脉怎么样？”
“脉相很好，不好的话，爹还得管着你！”
“我早说过，他身体很好。我是问他的眼睛？”
“眼睛没有毛病！”
王自知停下手，
“他，眼睛的确有问题，看人看物看不清，都是方块……”
王碧石吃了一惊，
“肝藏血、主筋，开窍于目。这孩子眼睛润滑，黑白分明，风轮（两眼的黑睛）晶莹，分明是肝血充足，气机调和，怎么会这样呢？”
作为一个医理精深的大夫，王碧石百思不得其解。
“爹，你别想了！或许是别的原因。以后我再问问他。”
“好吧。好好休息半天，我们明天启程。”
………………
王自知喜滋滋跑出甲字一号，来到四号叫出龙天，拉着他来到街上，
“最后一次在大有镇逛街了，你得好好陪我啊。”
“听”着王自知喜悦的神情，龙天沉默一阵，“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好吧，你想去哪里？”
察觉龙天的神色不对，王自知心里反而一阵高兴，明天去万门天下，他还不知道！以为自己要回王家医馆。
一时心里柔情升腾，
“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呗。”
龙天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从岣崃山回来后，歹毒的青龙使者是否追踪到他和王自知，如果他们有所行动的话，肯定会嘱咐各地的来生馆留意。
不如去来生馆看看！
想起那个小乞丐，龙天从王自知那儿拿了点碎银，向十字路口走去，小乞丐一身破衣烂衫还在那儿上班，
这儿虽然人多，却是个风口，小乞丐鼻涕直流，看到龙天，不由瞪大眼睛。
龙天把银子放到小乞丐的破碗里，
“还好吗？这几日来生馆有没有外人来？”
小乞丐摇了摇头。
“用这银子去买点旧衣服，别冻坏了！”
小乞丐又摇了摇头。
王自知拉着他走到一边，
“你啊！犯傻了！穿得暖暖的，还能乞讨吗？”
只想着小乞丐可怜，龙天又犯了一根筋的毛病，没想起小乞丐的职业特点。
没有外人去来生馆，说明岣崃山的贼人并未联系他们。可能贼人被自己留下的“万门天下”四字迷惑，不敢贸然行动，正在想对策也未可知。
去那所独院看看，除了做“暗记”以外，这所独院平时还有什么用处。
心里想什么，脚步就向哪里走。
“哼！你心里除了来生馆，就没别的吗？”
龙天反应很快，
“我没想来生馆！”
“还不承认！”
“我想起那天黄昏，我在磨房孤寂的等着，有一个女孩姿态优雅的走过孤院的门口……”
王自知呵呵笑了起来，
“明明做自己的事，却扯到别人身上。”
小街本来安静落寞，一地枯黄衰叶随风滚动，王自知心里却像春天。
来到那所独院前，一把威武的大锁“铁将军”把门，门前地上灰尘松软，一踩一个浅浅的脚印。
透过门缝向里看，做暗记时围着的高大木板全都拆去，院子里空荡荡的，看来这座院落除了用来做暗祭并无其它用处，平时就这样闲着。
龙天松了口气，青龙使者并未探知他和王自知的行踪，或者说即使发现也未采取行动。
“我爹说了，你的脉相很好，身体没有问题。”
“当然了，你也知道的。”
“以他的阅历经验，竟然一点没瞧出你的眼睛与众不同。”
“嗯！你什么时候回王家医馆？”
“你，希望我回去吗？”王自知这才深深明白爹为什么当着龙天的面，说出让自己回家操持家务的话，就是观察龙天的心中是否真的在乎她。
“王家医馆家大业大，事务繁杂，你回去也好！”龙天说不出别的话。
“回去也好，就怕家里事多，担当不起，但是去万门天下学习经历一番，可能更好！”
“你不是没想去万门天下？”
“谁说的？”
龙天一警，差点出卖了半夏。
“既然你爹要你回去，怎么去得了万门天下？”
王自知静静的说，
“我爹，要去万门天下。”
“啊？王伯去万门天下干什么？”
在岣崃山废弃石室的梦中，王自知曾经用手指戳过龙天的脑袋，此刻也想使劲戳他一下，却不敢，也抬不起手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周围的树上为数不多的叶子飒飒作响，
“哎？，这样好不好，我们等着旁边这棵树上，落下的第一片叶子，如果被风吹向西面，我就回家，如果东面呢，我就去万门天下。”
龙天沉闷着，心想即使一树落叶都刮向东边，又怎么样，也比不上你爹的口气厉害。
正在这时，一片树叶脱离树枝，飘飘忽忽的落下，被风吹着东向而去，眼看着落到独院里。
“天意不可违。看来我要去万门天下了。”王自知仰着头得意洋洋。
“那王伯的意见呢？”
“王伯，王伯，王伯比天大吗？回客栈，明天出发，万门天下！”
王自知说完扭头就走，看着她的背影，龙天莫名其妙，她真的要去万门天下，明天的路上，还会与她风雨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