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控制着鸟窝穿出浮空界,像是神女随意播下的一粒种子,随风而舞,悄然地向着厚土荡去。
木离近七天的操劳,疲倦似是把他的筋骨剔干,瘫卧在木床上,看着如血的夕阳,又想起了木瞎子逝去的那个傍晚。
“朝生暮死,果真如传说一般,漫长的几十年中,却最终得幸于最后这抹夕阳,只怕生命的真谛也莫过于此了。”经历生离死别的木离仿佛长大了十几岁。
“唉,没了爷爷的逗笑,总喜欢杞人忧天,我才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屁孩,能懂得什么人生真谛。”木离自嘲道。
“别了爷爷,别了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少了些羁绊,但也少了些束缚。”木离说着,就拖着瘫软的身体,跪到了地上,再三稽首,也不知是感恩爷爷,还是告别过去。
鸟窝并没有像流星一样快速坠落,反而跟浮云般飘荡而落。千丈高空照这速度,没有一两个时辰是到不了厚土上的。起先木离被鸟窝外的景致吸引,但也很快失去了兴趣,便规划起到厚土上的事情。
“爷爷让我借鉴厚土商会的天下楼,干些营生,平静度日。可我哪儿知道天下楼是什么鬼样子。算了,还是先给我的灵魄起个响亮名字吧。”木离心想。
一般在启灵之时,灵魄的名字就会应运而生,铭刻在灵魄的某处。但也有一部分开智较早,能主观臆断的人是自己去起名字,就好像去买灵器一般,一种是买已经完工的,另一种则是按雇主的要求定制的。这两种从本质上并无优劣之分,但从各自的适应性上还是有些差距。
“叫什么好呢?厚土屋?太土,我将来可是要征服厚土的男人!木滕楼?太没有意境;望星阁?好像与现实状况不符啊。”木离在心中一连想了几个名字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给否了。
思来想去,木离还是选择让自己的灵魄跟自己有一样的名字,但是总感觉直接叫“木离斋”有些臭屁,少了些神秘感。所以就将字形做了些变化,改成了“暮离斋”,并用主序纪流行的古篆写了出来。
木离刚勾勒完,三个“暮离斋”字样的古篆就赫然出现在鸟窝门口上。木离心间也有所感,一脸满意的笑容浮现。
此时木离的鸟窝,不对,应该叫暮离斋已经荡下了云层,首先映入木离眼帘的不是厚土之上的大好河山,而是乌云积聚,电闪雷鸣的景象,不远百丈处还有一座喷吐着岩浆的活火山。
“厚土对我的欢迎仪式有些隆重,我还是低调些好。”木离随即控制着暮离斋向远离火山的方向荡去,不一会儿就出了火山云雨的范围。
“还好听从了爷爷的嘱咐,不然连渣都不一定剩下了。”木离庆幸道。
看着自己距离厚土已不足百丈,就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适合落脚的地点。木离刚看到一块山青水秀,灵气缭绕之地,要准备去的时候,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袭来。木离虽不是自我膨胀之人,但自从发现灵魄有预警能力后,就特别依赖自己的心意,再加之木瞎子告诫他要“随心而定,随意而动”后,他就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也凭借此在凌渡城和原始林海中避免了很多麻烦。随即,木离不再瞻前顾后了,控制着灵魄直直地向厚土坠去。
木离荡出云层后就进入了巨树覆盖的范围,连绵不绝的林海就成为了前进路上最大的障碍,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木离正躲闪着树冠上的枝桠,背后一支泛着绿芒的箭矢夹杂着音爆声呼啸而来。箭矢一瞬即至,就要钉入离暮离斋时,树藤上金色的符文瞬间亮起,将整个暮离斋罩了起来。
绿色箭矢与金色的符文不断相撞,一时间难分难解,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不时还有些许的火花闪烁其中。箭矢虽没有破坏掉符文护罩,但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暮离斋,横冲直撞,势不可挡,贯穿了一株株巨树后,如流星般坠入厚土。
凌空之中,两股对抗的力量耀眼亮丽,但在落入厚土时却没有惊起一丝波澜,甚至没有打乱一毫虫鸣的律动。强弩之末的箭矢似是不想再与符文纠缠,化为火焰笼罩住了整个暮离斋。金色的符文也不似先前那般光亮,一丝丝裂纹从中蔓延开来。
木离也是头痛欲裂,刚才的对抗看似木离毫无出力,但符文一直在抽调灵山气海中的灵气,现如今一丝不剩。灵气耗完之际,符文碎裂,灵魄收回到灵山气海之中,而箭矢化作的火焰没有烧灼到木离本身,但却点燃了鸟窝,如附骨之蛆般一起被收到了木离的灵山气海之中。
箭矢化作的火焰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客场而拘谨,反倒越烧越旺,木离的树藤鸟窝也渐渐化为了飞灰。木离此时因为灵魄的毁损,全身如过电般抽搐,冷汗如暴雨般流出,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只剩下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跳动。
灵山气海中的火焰烧完了树藤之后,没有任何收敛的趋势,竟还想着进一步攻克其下的树干,但却如蚍蜉撼树,没有伤害到它分毫。随着时间的延长,火焰如无源之水般一点一滴的消失在了木离的灵山气海之中,但此时木离的灵山气海早已满目疮痍。
火焰消失的瞬间,远在凌渡城中的李清似有所感,悬着的心也彻底地安稳了下来。
“我的勾云箭已经射中了,他即使不死也只怕是灵魄全毁。”李清没有表情道。
厅中众人的脸上表情不一,有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是兔死狐悲的哀伤,还有的是英年早逝的惜惋。
一连串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各大家族和城主府的下属纷纷来报,说是一切准备妥帖,可以即刻出发。
众人就在等待若思韵一声令下,前往厚土之时,凌渡城内地动山摇。
“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疑惑不解。
“禀告城主,凌渡城途经一座活火山,恰逢火山喷发,岩浆高达数百丈,产生的气流冲撞到了浮空岛屿。”一个疾行而进的暗卫报告道。
“难道这就是灭城之源?还是晚了一步。”阎增山面露愁容道。
“唉,要是有一艘流天梭就好了,我们现在就可驶离此处。”蒋兆成说道。
“流天梭?一艘流天梭要百万灵石之巨,哪怕是小一点、品质次一点的恐怕也得十万灵石。家族一年不吃不喝才赚两万灵石,这得五年的时间才能搞到这种有市无价的东西。别在痴人说梦了。”郑元禄打击道。
“我不就说说吗?再说了城主不是就有艘流天梭吗?”蒋兆成看着若思韵说道。
“我手中流天梭已经损坏严重,如果使用它离城与自杀无异。再说我这流天梭空间太小,仅能载二十余人,不足以保护大家的周全。”若思韵摇摇头解释道。
“我看这火山的喷发不足以毁城,这只怕是凌渡城灾难的前奏,我们等越过火山之后就立即前往厚土吧。”李清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若思韵赞同道,其它四位家主也都无奈的点头。
经历过火山喷发的余震,厅中众人的心中明悟:木瞎子终还是棋高一招,只怕那射出去的一箭也是捉不到狐狸惹一身骚。
其实厅中众人的担心也有些多余,毕竟与木离的再遇已是十几年之后了,谁还知道他到底记不记得隔天而来的箭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