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奇怪道:“那叶师兄坏了门规,铁师叔为何不去捉拿他归案?他自行投案,铁师叔为何不出手责罚,反而假手于人?”青锋道:“谁说铁师叔没去?只是没逮到他而已。至于责罚,不过区区小事,他指定人动手也无不妥。”兰心轻蔑道:“大事办不了,小事不愿办,这就是他们的本事?”青锋怒声斥道:“住口。小师妹,我已经告诫过你,在山上须得谨言慎行,以免招灾惹祸,岂可轻狂?你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出言不逊,犯上不敬,就不说重罚,赏你几耳光,连师兄都保不了你。”兰心怔了怔,道:“多日不见,青师兄脾气见长啊。”青锋本是要教训他的,被这一打岔,气也泄了。兰心道:“从小到大,我都是随心所欲的。师父,师兄,谁都护着我,什么都不跟我计较,这回算是套上紧箍咒了。”“挑战权威,吃亏的是自己,你好自为之吧。”“我没事去招惹他干嘛呀?青师兄,按你说的,除了那位铁师叔,应该还有位女执法吧?”“是,还有位女执法,执掌女子刑罚。你呀,自己当心点吧。”“有什么区别吗?”“女子不许打脸,不许杖臀。”“女生有便宜的?”“掌嘴只限男子,脸是女子的本钱,一生的富贵多半在脸上,执法不能动。当然,惹火了长辈,赏下一记耳光,估计也没地方喊冤去。就算是打板子,女子也不用木板,而是薄薄的湘妃竹板子,韧性极佳,打的极为疼痛,又不至于伤了皮肉,周到着呢。听说还有神秘的女儿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女子犯错,一般是不会当众执行刑罚的,而是由执法师叔带去特殊房间处置,不为外人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青锋道:“铁师叔与师父同辈,就是咱专管咱们的。师父说长辈人数不多,无需有多位执法,所以,长辈之中,若有人犯了事儿,也令他们代为管教。不过是以兄教弟,不能叫师叔罢了。所以他们的权利,比以前哪代的执法师叔都要大。”“那现在蓝师哥做了掌门人,也会收授弟子,想来适当的时候,也会任命新的执法之人。就是两代执法师叔,共同执掌门规戒律了。”“那是肯定的。”兰心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瞧你这一板一眼的,我觉得蓝师哥将来任命你做执法师叔,是再合适不过的。”青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兰心挑衅道:“怎么?还没做上执法师叔,就想先当执法师兄,对付我了?”青锋嗔道:“不做执法,我也照样能罚你。”这话可吓不到他。兰心轻嗤道:“你罚我?师父师哥罚你还差不多。”
漫漫长夜,总算熬到了天明。刑堂的门打开,忏罪香已经燃尽,叶承嗣蜷缩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蓝梦驰看了一下,幸尔心头还有一口热气,急命郎中全力抢救。
他亲手将叶承嗣抱进不远处的一间小房里,将他放在木榻上,半身靠在他肩上,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为他输送真气,唤醒生机。郎中忙上前为他扎针,一片忙乱。兰心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青锋捏着叶承嗣的下颌,慢慢给他灌下去。他们把所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等他慢慢恢复生机。他的呼吸时有时无,脉搏断断续续,别人也无力多做什么。蓝梦驰便让青锋秦耘轩为叶承嗣清洗伤口,配合郎中治疗。
男女有别,兰心只好退出,在外守候。蓝梦驰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我去叫人过来照顾他,他恐怕得在床上休养一阵子了。你也休息一下,别太难为自己。”他匆匆而去,只剩下兰心茕然独立。
青锋秦耘轩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虽一脸疲惫,但神色愉悦,道:“放心吧,叶师弟的性命保住了,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兰心也松了口气,忙给他们送上热茶,让他们也舒缓一下精神。
秦耘轩歇息一会儿,见左右无人,才低声向兰心道:“他能活下来,还多亏了师父。师父虽下死手抽打他,留下的却都只是皮外伤,看着很严重,出了不少血,却不伤内脏器官,也未伤筋骨,没有内伤淤血,实在是暗地留情了。若一直是执法者的重责,他根本撑不下去,内脏大量出血,就足以要他的命。再者,蓝师兄选择校场行刑,名为示众,警示众人,其实空旷之地,难免有风吹动,香燃的快,比在室内,不止快五分之一。若非在外行刑,他只怕还得多受一两百下。另外,他有强烈的求生意志。也亏师妹事先给他准备了吊命的药在身边,为今天的抢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虽是九死一生,到底没有白费。”兰心这会儿放下心来,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保存元气的药,与参片,都是师兄偷偷喂给他的吧?”“嘘,这话传出去,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咱们心照不宣,切勿出口,我可不想再被门规家法折磨的死去活来。”兰心点头一笑,道:“谢谢秦师兄。”
彩霞满天之时,蓝梦驰过来了一趟,看了一下叶承嗣,又向女郎中再三询问,确定他伤势虽重,经过全力抢救,已经脱离危险,性命无碍,也松了口气,便请女郎中代为看护,又叫了兰心一起去看师尊。
叶泽同仍然是半醉半醒,浑浑噩噩,由明珠等几个女弟子守候着在侧。蓝梦驰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师尊叩了三个头,径自退下。别人只道是他差点要了叶承嗣的命,而向师尊赔罪。兰心却感心头异样,跟了出去。
出了门,蓝梦驰又站住了,静静的看着师尊的房门。半晌,转头向兰心道:“师父那儿,只有你才说的上话,师父最信任的人是你。如果遇上紧急状况,须得师父过问时,你要力劝师父振作精神,尽心理事。万不得已之时,你不妨奉天子以令诸侯,代师父执事。切切慎重。”兰心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蓝梦驰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调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