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同手下却放松了,就是那一巴掌,也只使了三分力。兰心只觉得父亲的大手粗糙,并无一点疼痛之感,可她知道,父亲的怒火已经消磨殆尽,已经原谅他了,有心逗乐,打趣道:“若有下次,爹爹就打两巴掌吗?”叶泽同恼怒的扬手要打。兰心却咯咯一笑避开,双手捧住他的巴掌,道:“爹爹饶命,女儿不敢了。”叶泽同感受到他手心的柔软与体温,看着她娇憨的笑容,再也兴不起恼怒,叹息道:“怎么我每次教训你,最后都成了不了了之?”兰心却一本正经答道:“因为爹爹疼爱女儿啊。”叶泽同调侃道:“都说打是疼,骂是爱,我没打没骂,哪里疼你呀?”兰心道:“我听吴姑姑说过,女儿家天生娇弱,该娇气的时候,就一定要娇气。父兄责备,也是为了自己好,只要没把天捅出个窟窿来,认个错,求个情,撒个娇,事情也就过去了,万万不可强硬杠上。哪家养女儿,都想要个娇娇女,而不是又臭又硬的石头。父兄疼惜,女儿自然就敢撒娇撒泼了。”“是为父的太纵容你了。”“我也只会在至亲至近的人面前放肆。”“那好,等你什么时候把天捅出个窟窿来,我再狠狠的教训你。”兰心满不在乎道:“随便,纵然我犯下十恶不赦的大错,你老也不会真的取了我的性命去。”“你说什么?”兰心讶然,自己怎么会把心里话宣之于口了?连忙改口道:“没什么,我说,爹爹还要留着女儿孝敬你,奉养你呢,哪里会舍得杀了我?”看着她讨好卖乖的娇俏模样,他也实在是不想继续跟他纠缠这个话题了,只道:“我出去办事了。”“那我呢?”“你?跪着吧。”“别,爹爹,我陪你去。”
巫山上下如临大敌,处处戒备森严。昨日,门中上下皆未知真情,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今日却是人人得知玄冥太子伏诛,其身边之人无一漏网,其党羽一旦发起报复,巫山派毁人亡,不过顷刻之间。山上人人自危,谁能独善其身?怨言沸腾,蓝梦驰几乎压不住阵。
叶泽同在兰心的陪同下,一一查看各处防御。他到底是擎天玉柱,定海神针。众人见了他神采奕奕,威严从容的样子,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有他在,巫山派就有了希望。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山上的恐慌浮躁气氛,却在不知不觉间消退了许多。
蓝梦驰匆匆过来见礼,门下高层的人也都聚集过来,都盼着他施展妙法,解决眼前的危机。叶泽同郑重的向蓝梦驰道:“掌门人当机立断,布置周全,一举端掉了玄冥太子那个盘踞江湖多年的祸害,干得漂亮。恭喜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以前任掌门,师尊,现任最高长老的身份,当面夸赞,谁能说蓝梦驰做错?又郑重其事的称蓝梦驰为掌门人,谁敢不服,无异于挑战两代掌门的权威。众人寂寂无语,蓝梦驰心中感慨,只叫得声:“师父”,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地,若他得不到师尊的支持与尊重,他已无力控制局面,不仅是掌门做不下去,他也只能以死谢罪了。叶泽同拍拍他的肩膀,向众人道:“本门面临怎样的局面,想必大伙儿都清楚。咱们要上下一心,共拒强敌,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现在大伙共同商量一下眼前的布署。”众人进入议事厅,商议大事。兰心无职无权,自然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守候。
一刻钟后,众人出来,各行其是,立刻行动起来。叶泽同蓝梦驰最后出来,兰心迎上前叫声:“爹爹,师哥。”叶泽同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所有人分作三批,一批为老幼妇孺,眷属子女,聚在一处;功夫好的一批,预备作抵抗之人;其余的能拿起刀剑的,保护老幼。至于防守,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防不胜防,每处关隘口去两个人,不求阻敌,只为警戒传讯之用。”兰心道:“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眼前局势异常严峻,非如此不可。”“能否让老幼妇孺先行撤退,保存火种?”“玄冥使者何等手段,跑是跑不掉的,只能是提前送死,如今至少尚可一拼。心儿,你独自一人,目标小,功夫也不差,设法先走。”“我也是师门的一份子,岂能在这个时候逃避?”“正如你所说,保存火种。真有万一,巫山有你,也不算灭门绝户,以后该怎么做,想必也不用我嘱咐你。”“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眼前面临的是灭顶之灾,我是存了必死之心一战,但愿能够让师门苟延残喘。”“他们走不掉,我一个人就能幸免?我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纵然必死,我也不能置身事外。誓与师门同生共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能出现转机,绝处逢生也不一定。”“心儿,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听吗?”叶泽同说这话声调不高,分量却极重。兰心从慷慨赴死的激昂中惊醒,慌忙跪下道:“孩儿不敢。”蓝梦驰道:“师父息怒,师妹拳拳孝心,并非有意抗令不遵。”叶泽同道:“为人父母,谁愿意看到儿女涉险?”蓝梦驰道:“师妹就体谅师父怜子之心,立即下山,或许还来得及。”兰心无可奈何,依言回去收拾东西,却是磨磨蹭蹭,他根本就没打算离开。叶泽同蓝梦驰,甚至青锋秦耘轩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没人顾得上他。
3月22,下弦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天将明未明,人一天中最疲乏之时,玄冥五使杀到,战斗在黎明之时开始。
乍闻警报大作,所有人惊起,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重锤擂鼓般的声音在说:“他们来了。”面对索命的冤家,谁敢怠慢?立时刀出鞘剑上弦,人人戒备,生死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