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叶泽同蓝梦驰一前一后进入登龙小筑。兰心迎上前去,屈膝施礼道:“给爹爹请安。”又向蓝梦驰道:“师哥安好。”叶泽同一扫疲惫之色,拉住兰心一同进去,笑道:“你回来的挺准时。”兰心答道:“应该的,我总不能拿父兄的纵容当特权。”
他二人进屋落座,兰心奉上香茗,端详他们道:“你们都黑了许多,也瘦了,近来很累吗?”蓝梦驰道:“重任在肩,自然不轻松,师妹近来可好?”兰心道:“托掌门师兄的福。”蓝梦驰闻言一窒,客气的话语,透出的是敬而远之的疏远,他们再也回不到那亲密无间的过去了吗?勉强道:“师妹何须跟我客气?”叶泽同向兰心道:“在外,他是掌门。在内,他只是你师兄,你纵然调皮放肆,信口笑闹,也没人能怪你什么。你也要参加训练了,校场之上,却必须听命行事,不许有丝毫违逆。”
蓝梦驰一凛,他近来一边训练兄弟们,一边处理门中大小事,虽然辛苦疲惫,却也驾轻就熟,威严素著。受训的人中那么多平日亲近的兄弟姐妹,如今却是谦卑退避,敬而远之,他越来越感觉到孤独。如今兰心也要参加训练,校场之上,他该怎么面对他,他还能狠下心肠去磨砺他的意志与武功?他做不到。兰心自幼就是他捧在手心的娇花,彼此大了,就有了许多的隔膜,他很难再看到她明媚的笑脸,娇俏的话语。还要更加的对立,用尊卑上下,将彼此隔开千里?那是他最怕看到的。更别说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话,而吃苦受罪,苦苦挣扎?他受了丁点委屈,他都会感同身受,他该如何面对他?又该怎样训练他?他宁愿自己受训受罚,也不忍心看她受到丁点伤害。这一关,他该怎么过?
蓝梦驰期期道:“师妹年纪还小……”“他是不足十五岁,可他的武功并不逊色于其他人,他肯定是要放在重点训练的人之中的。这段时间,不是也有好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也进入了高强度训练之中吗?你别帮他找借口。”“师妹的功夫不在我之下,师父闲暇指点他一下,就足以傲视群雄了,何须参加这般训练?”叶泽同道:“郑锡的功夫虽略逊于你,也相去不远。沐英更是成名已久,在你之上。他们不同样在受训吗?接受过系统的训练,相信他们的武功行事都会有很大的提高。门中需要这样独当一面的人才,而不仅仅是武功高手。通过训练,你才能清楚他们各自的能力,如掌使指,随心所欲的运用于各处。他们也必须学会敬畏与服从。兰心功夫虽然不弱,却江湖经验不够,阅历不足,他需要通过这样的训练,来提升自己的能力,也只有通过训练,他的才能才会得到同门的认同,而不怀疑你我徇私。”他也明白蓝梦驰心中的不忍,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不经风雨,长不成参天大树,没有经受过磨砺的人,永远也成不了气候。别因一时的不忍,承担一世的苦果。心儿,你说呢?”兰心道:“我愿意接受训练,听师兄教训。”叶泽同道:“训练的过程是非常艰苦的,也难免会有危险伤痛。少年子弟中,可没有几个没被训哭的了。”“别人可以承受的,我自然也可以坚持。泪水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我更不会做徒劳的挣扎。”蓝梦驰惊异的望着他,似乎刚刚认识他,那如柔弱如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坚韧刚强的心,早就不是昔日那个搂着他的脖子,软语撒娇要糖葫芦的心儿了。
叶泽同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可看到了今天的考核?”兰心点头道:“看到了。”“有什么感想?”兰心沉默一下道:“不知道。他们的训练超过了我的想象。”“以后,每个月都会有这样的考核,较考的内容也不仅是平日的训练,更有综合素质的较量,包括耐力,毅力,功夫,智慧,处事能力,面对诱惑,突如其来的应变,无所不有,通不过考核的会被淘汰。平日训练中,也会随时踢掉不够努力的,心性不佳的,能力不够的。训练的每一个阶段,弟子们都有权放弃,留下的话,就必须按规矩来。训练完成不好或是犯下过错,都会受到责罚,你可得准备好了。”“我自当全力以赴。如果真做的不够,也甘领责罚。”“我还给你个特权。”“什么?”“要是你该挨板子的话,就通知我一声,我来打。”叶泽同一直说的都是严肃话题,兰心也一直恭敬应对,没想到他出来突然转了这么个大弯,不觉啼笑皆非,娇嗔道:“这算什么特权?”“梦驰一向疼你,难免下不去手打你,我却是很期待,好多年没试过手了,找不到感觉了。”蓝梦驰也被这话逗笑了,兰心不依不饶的跟他闹,那撒娇的话语,亲昵的举止,娇俏的笑靥,倒是有了几分家的温馨,昔日的天伦。
叶泽同正色道:“巫山门下弟子众多,人人呼我为师,皆为兄弟。可掌门一人,既要管理门下,还要处理江湖事务,精力有限,哪还有时间去教训弟子?所以能得师尊教导的都是优中选优之人。得师青眼,本就是一种荣耀,备受人瞩目。先前我曾有过两个亲传弟子,却在我出去的十年之间,因为门中变故迭起,而先后殒命。我有心传教的就只剩梦驰一人,从开始教他功夫,就培养他断事,组织能力,领导能力,赏罚操于一人之手。偏偏你是个不驯不服的,他管不了,也只能我来管教。若说亲传,除了梦驰就是你了。青锋都不算。你不仅是我的亲传弟子,还是我的女儿,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呢。你得明白这一点。”兰心一向是个聪明懂事的,跟父兄撒娇胡闹,仅仅是为逗他们开怀一笑,面对正事和教诲,他从来不敢轻忽,答道:“我会努力上进,不会让你跟师哥为难的,你放心。爹爹,滴翠也过来了,可以帮着照顾饮食起居,不知能否容她留下?”“滴翠也学过几日本门功夫,不算外人,你身边有人照顾,我也放心些。至于饮食洒扫,择几个稳重些的侍役弟子过来伺候就是,也免得训练之余,累个半死的人再来操劳,让他帮着照管些。”兰心当即唤滴翠过来见礼,彼此都是旧识故人,倒也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