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兰心去跟蓝梦驰请罪,原是清楚地知道蓝梦驰疼惜他,顶天骂他几句,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哪里想过他会因为怕蓝梦驰为难,而直接跑到了刑堂去?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看着女儿真的受了伤,他比谁都心疼,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再多的愧疚与自责也只能放在心底。
巫山派这几个月已陆续收了20余名弟子入门,蓝梦驰身为掌门,虽然事务烦杂,也抽空训教弟子,日日督促,勤修武艺。兰心也是住在登龙小筑的,难免会日日看到师兄训教弟子。他也不回避,不仅是技出同传,他的功夫也有些是师兄教的,他也算半个弟子,又是父兄宠惯了的。他有自己的家庭负担,谁也不忍为难他,除了每日正常的学习训练,就是悠哉乐哉,逍遥自在,活得潇潇洒洒。他望着这些……有的跟她年龄相仿,有的年龄比她大的多的师侄们,日日受训,颇为好奇。
这天,蓝梦驰见最小的弟子不用功,不争气,难免心浮气躁,惩罚责打。他自幼就是这么管教弟妹的,所以拿戒尺教训弟子小辈,也是家常便饭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兰心看那孩子哭的哀哀凄凄的,十分可怜,忍不住道:“师哥,娃儿还小呢。”蓝梦驰不听,戒尺依然落在手心上。兰心道:“师哥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你不心疼,他爹娘知道了可是会心疼的。”蓝梦驰既不好责斥他多言抗上,也不能当了徒儿的面,与他分辨,戒尺也打不下去了,向那孩子道:“还不练功去?”那孩子唯唯叩退,脸上还挂着泪珠。
候他离了上房,蓝梦驰才道:“师妹,小辈犯了事,尊长责打,是不好随便过问的。何况你不是为他求情,是在指责我。你叫我以后在他们面前还有威信可言吗?”兰心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仍然道:“我才不懂呢,这么丁点的孩子动不动就打,你也太忍心了。”“咱们小时候,师父不也是这么教训我们的吗?淘气调皮不该打?”“爹爹做的,也未必就是绝对正确的。小孩子淘气一点,有什么稀奇的?你就不能宽容一点吗?”“师妹,孩子是不能放纵的。”“你就忘了,你小时候挨了长辈的打骂,有多痛多委屈?再说,他最多十岁,你就是打了罚了,他也记不住,岂不是白生气了?”“等他大了,再教训就来不及了,品性习惯皆已经养成,要改变就难了。我宁愿逞他小,多打了他几次。”“跟爹爹一样的死脑筋。大了你打他一回,他就能记住,不敢再犯,岂不更好?”蓝梦驰紧张的“嘘”了一声,道:“师父也能信口指责吗?你不怕欺师犯上?”
叶泽同在外听了半晌,不禁笑出来,道:“梦驰,你跟他讲不通的。”兰心被抓了个现行,却也了无惊色,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正我不会像你们一样。”叶泽同道:“那是后话。你信口指责为父与掌门人,这欺师犯上的罪名,你说怎么办?”蓝梦驰急忙道:“师父。”意欲求情。叶泽同阻止道:“让他自己说。”兰心道:“大不了爹爹也打我一顿,还能撵逐我不成?”“就是这话。梦驰,掌他的嘴。”蓝梦驰急切道:“师父,师妹是无心的。他……”叶泽同道:“他不小了,打他一回,他就会记住,不敢再信口雌黄了。”这是用兰心说的话,反将他的军。蓝梦驰不肯从命。兰心也不肯认错,一时僵持住了。叶泽同道:“你看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若是从小就有人把它捋直,它就不会长成那样子了,如今大了,也歪了,你要能把它掰正,这打就免了。”兰心低声道:“人又不是树。”“十年育树,百年树人,道理是一样的,等你自个儿将来有了儿女,你才知道什么叫恨铁不成钢。”蓝梦驰知道兰心的倔强性子,劝不转的,只好道:“师父,心儿知道错了。你老……”“你别替他说好话,你看他有一点认错的意思吗?”蓝梦驰低声催促道:“师妹,快给师父认错。”兰心偏偏就不开口。叶泽同道:“你自己去刑堂领十个手板子,学学规矩,长长记性。”兰心想想上次挨的手板子,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恳求的叫声“爹爹。”叶泽同道:“我不掌你的嘴,就够给你留面子的了。”蓝梦驰上次是知道的晚了,这次他在场,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兰心去受这个苦,跪下恳求道:“求师父饶了师妹吧,他就这脾气,有口无心的。”叶泽同见兰心强项,道:“饶是不成的,掌门若肯亲自赐打,也是抬举了他,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兰心请蓝梦驰坐下,取过戒尺道:“师哥不想我人前出乖露丑就打吧,我谢谢你。”叶泽同偏偏还道:“只谢他不谢我,是恨我了?”兰心抗声道:“我敢吗?”“就你这态度,还是在怪我呀。”“不怕你老又是家法伺候吗?”蓝梦驰低低道:“心儿,快跟师父认个错,别再倔了。”兰心哪肯服软?他是遇强则强的性子,越是被逼迫,越是刚强。宁可吃亏受罚,也不肯认这个错,只屈膝跪下,道:“请师哥赐打。”蓝梦驰见事难善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打既然是跑不了了,刑堂是打,他也不过一打。那边就是记录在案,人人得知,他动手至少还有分寸,兄妹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也不伤颜面,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横下一条心,打。接了戒尺,兰心便伸出手来受罚,蓝梦驰以尺子把师妹面前的手推到身侧,低低道:“不要看。”兰心明白他一番好意,也不坚持,可戒尺带起的劲风,他仍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而戒尺还未到达手心,已被叶泽同架住了,向女儿道:“还敢胡言乱语吗?”蓝梦驰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出言求情,叶泽同也不过是教训兰心一下,无意伤她,趁坡下驴,冷哼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