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们咋了么,为啥他不要咱”老三妻子纳闷儿了,不服气劲儿上来,仿佛是人家不识货一般。
按平常在村儿里,她可是个干活儿的好手儿。那会儿还种地的时候,早上提着一桶水,几个干饼,扛着铁锹便走了,再见到人影儿就是太阳落山了,她的能力可比老三强太多了,反倒是老三干个活儿总是懒懒散散,就能鼓捣出一些新鲜玩意儿,这咋一到了这大城市就颠倒了呢,她想不明白。
“算了算了”老三没有多话,他知道以妻子的性格,他要在搭话,估计妻子能把脏话匣子都给打翻喽。就那样,两个人如同老鼠入了蓊中,乱闯乱撞着,与这大城市之人格格不入。看来,想要突然就融入这大城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那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要不,咱们去找找他们?”妻子满目愁容道。“你快算了吧,啥事儿都要麻烦别人”老三一听这便有点不耐烦了。他哪里不想,不过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他们是老三家的远亲,在这城市也算是有点根底,也算富贵有权势的人家。
但老三哪里肯,他可曾在那些老哥们儿面前他可是吹嘘过的,自己也可以闯出这大都市,他也知道难,但并未想过如此种种。人们都说这城里的钱好赚,但是那也得有人要啊,像他们这样,连一盒烟钱都不够。这样想着,老三从破旧的衣兜里拿出那在村里算上好的烟,哆哆嗦嗦的拿着火柴棍,趁着还未熄灭赶忙点着,猛的吸了一口。
本来老三其实家境不错,在村里也算是富裕人家,兄弟几个也全凭老三帮衬着成家立户。老三年轻时凭着那股子劲便大着胆子贷了些许钱,那笔钱在当时也算不小的数目,以后开了一个小厂子。因为正赶上国家大建设时期,着实捞了不少。就那样村儿里人都眼红着,恨着自己当初没有跟上也做这大生意。慢慢的,厂子做起来了,十里八乡需要的建筑材料都从老三这儿进货。烟也学会抽了,麻将也开始着手了,虽然大大小小也输过,但仍旧是不亦乐乎,平常的老三父子俩人出门,那兜里铁定塞满了钱,就如同旧社会的地主般,挥霍着也没有关系,简直羡煞旁人。后来,厂子出了问题,进货的人太多,而且大多赊账,追账还追不回来,老三能有啥办法。即使天天上门去追去,到最后却是抵来一堆毫无用处的东西。这下厂子也做不下去了,抽烟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至于麻将,老三何曾不想去耍两把,但是一到桌上人便不长心的说起这事儿,老三也算个要面子的人,也就慢慢的不去了。
就抽烟这事儿,由刚开始劝阻,到后来不停的唠叨,甚至还打过一架,但老三仍旧改不了。妻子忍不了老三,钱挣不来几个,整天又喝酒又抽烟,凭啥她就得一天忙里忙外的累个半死。打架那一次还是因为老三抱着小孙儿抽烟,结果把小孙儿烫了一直哭这才急着嚷嚷起来。
看着老三又点了一支烟,到也挺奇怪,仿佛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一般,也没叨叨,只是说了句,“连烟钱都挣不下,以后看你咋办,孩儿以后又要上大学又要娶媳妇”便闭嘴不提。就这样,一天在路上走着。期间也遇到过工作,要不是老三嫌弃工资少就是嫌太累,倒是妻子也啥都不嫌,只想着先落脚再说。
“那点儿工资能干嘛?咱们自己都养不活,咋能存下来?”老三对着正嘟囔的妻子来了一句。妻子想了想也淡下要爆发的面孔,是啊,那么点儿怎么够呢。毕竟养活一个孩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走了,这担子也当然只有他们挑了。
午饭都没吃,天儿便急着暗下去,从街这头跑到另一个街的那头,老三和妻子几乎要跑断腿哩,但仍没有合适,且不说合适与否,基本上连个收留地都没有。来往的车辆,刺眼的闪光灯扑闪扑闪地宣示主权,怕是谁想把谁晃瞎一样,毫无保留地射在街边这两孤独的身影上。
“这天儿怎么黑了,走吧,找个饭馆儿先把饭吃了再说”老三停了下来,望着远处那明晃晃的面馆牌子。“这一天啥都没干,还想吃饭,哼”妻子不满道。在她眼里,老三简直就是一个钱没有多少还要过得奢侈的纨绔。又许是嫌老三推掉了那份不是很光荣工资也不高的扫大街工作。老三说是要一份能管食宿的工作,但他哪里又不晓得,这工作起码是人家大学生才有的待遇,他们一群土老帽哪敢奢求,只不过是嫌弃扫大街太累,更重要一点是,想当年他在村里也是风风光光的,说出去哪能张得开嘴哩,还不让老哥们儿笑死。
这些年了,妻子又岂能不知老三的这些小心思,但她不会拆穿,她也希望那样,她也想在村里那些人面前直起腰来,即使发生了那些事,她们家也仍不会挎掉,她还有希望么!
即便妻子百般不愿,但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老三到了饭馆门口,人不算太多,但够飘香,那灯也够亮,晃得人眼前一黑。像这种馆子他们村里是绝对不存在,连比较富庶的镇上都没有,只有在县城才能看到偶尔一两家,那也是有钱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在他们村儿想要吃厨子做的饭,那可就得等到有哪家办喜办丧的时候,才会请十里八乡有名的庖厨来做上那么几桌,就在自家院子里或者院儿跟前摆上几张桌子便算是十分妥帖了。当然,这饭可不是随便就能吃的,一般人家只请有名望的人或者亲戚,当然同时也要不多不少给人家上礼钱。对于老三和他妻子来说,这礼钱可着实是个恶毒的习俗,偏偏每家办事儿都要叫上老三,那总不能不去吧,便总会拖家带口吃他个天花乱坠。每家基本都是这样,给出说法是总得把礼钱都吃回来的吧。这仿佛是一个固定的潜规则,主家不嫌弃,客家也一直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