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从来都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神,这完全要得益于我从小所受的教育,从小学就开始被灌输唯物主义思想和无神论,这种灌输一直持续到中学乃至大学,已经变得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世界上任何宗教传说里几乎都有鬼和神,鬼代表着邪恶,神代表着善良,鬼又分好鬼和坏鬼,神也分好神和坏神,也就是说没有纯粹的恶,也没有纯粹的善,善中有恶,恶中也有善,而恶和善恰恰是人性的两个主要组成部分,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宗教产生于人性。
尽管我无法从科学的角度对商铭的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但硬要把此事归于鬼神之力,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至少现在是。
收到商铭的短信时,我正在网吧玩游戏。
老雷说应该多玩玩儿游戏,学会放松,不能老是沉迷于小说,开卷不一定有益,文字接触的多了容易变得多愁善感或愤世嫉俗。老雷他们都玩一款叫做《魔兽》的游戏,并说这是世界上注册玩家最多的游戏,他们三个试图让我学。我虽然没玩过,但是在网吧见过别人玩,画面上人特别小还老是跑来跑去。我跟老雷说我不喜欢,有没有直观的射击类的游戏。老雷说那你玩《使命召唤》吧。
我以前精通各种游戏,从最开始的小型的掌上游戏机,到插卡式的小霸王游戏机,再到后来就是游戏厅的那种大型游戏机,各种游戏我都能玩通关,上初中时为了去游戏厅玩游戏,没少挨我爸的揍。到高中时开始有了网吧,我那时被小说勾走了魂魄,很少去网吧,所以不太会玩电脑游戏,不过我对游戏也不陌生,我经常玩PSP游戏机。
老雷推荐给我玩的是《使命召唤5》,有一关卡里“我”是苏军的狙击手,奉命去狙杀一个德军的指挥官。我尝试了好几次都以任务失败而告终,用狙击枪的时候讲究眼明手快,还要沉的住气,目标一出现马上瞄准射击,道理我都懂,可是每次都失败。
我再一次进入该关卡,心想,这次一定要顺利过关。我选好有利位置后架好枪,只待目标出现,不一会儿,目标出现,我马上拖动鼠标使我的瞄准镜一直锁定着他,就在我刚要点击鼠标射击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短信铃声,我想都没顾上想,果断点击了鼠标,一击即中,目标应声倒地,终于顺利通过关卡。
我拿起电话查看短信,是商铭发的,就一句话。
“对不起,梁庄,我要结婚了,五月一日。”
我知道早晚会收到这条短信,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从我离开青海到现在刚刚四五个月,这四五个月中商铭完成了和另一个人的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已经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不过这样也好,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省得的我老是念念不忘,老是觉得愧疚。
我从青海回来的第二天商铭就醒过来了,是商钰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拜托商钰,商铭要是醒过来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商钰果然信守承诺。
好几天没有好好的睡觉了,我一回到家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了,这一觉竟睡了两天两夜。我醒过来后我妹告诉我说,我刚睡着还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手机就响了,我妹怎么喊都喊不醒我,说我睡的跟死猪一样。我妹接了,电话里一个自称叫商钰的女孩说另一个叫商铭的女孩醒过来了,叫我放心。大概过了十几个小时,又有一个叫商铭的打来电话,商铭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说,就是死也要回到内地和我在一起。我妹一听吓坏了,就挂了电话,从挂完电话,手机就一直响没停过,直到没电关机。我妹把手机充上电后再开机时,商铭倒没再打电话过来,只是一直发短信,平均五分钟一条,我妹把手机放到我床头就不再管了。
等我睡醒后看到手机里的收件箱都满了,所有的未读短信都是商铭发来的,我一条一条的查看,越看心里越发难过。
之后的一个月,我还是不断的收到商铭发来的短信,不过我一条也未曾回复,对于没有结果的爱情,不如早早选择放手,免得的爱的越深受到的伤越深。有一首歌的歌词里写到,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我选择放手,恰恰是为了商铭着想,我不想看到商铭再受一点的伤,尤其是这种伤害很可能会威胁到她的生命时,所以有时候放手并不意味着不爱,而是爱的太深。
看到商铭发来的短信后,我再也没心情玩儿游戏了,我跟老雷他们说,不玩了我要回宿舍了。我不是圣人,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做到波澜不惊。老雷看出我心情不好,喊上小崔和郭子一起回去。郭子说再玩会儿吧,正打BOSS呢。老雷二话没说直接把郭子的电脑强行关机了。
回来的路上郭子一直嘟嘟囔囔的埋怨老雷,还一直问怎么了,玩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我把商铭的短信内容告诉了他们三个,郭子这才不说话了。我和商铭之间的事,他们三个全都知道。
回到宿舍后,老雷他们三个试图安慰我。老雷说有时候真的只有经历了才算成长,未曾经历过,永远也长不大。还说我没有给商铭回短信的做法是对的,免得想念,免得藕断丝连。小崔说让我知足,要往好的方面想,虽然我和商铭分开了,至少我经历了完整的爱情,他和老雷郭子到现在一次恋爱都没谈成过呢。郭子说这样也挺好,咱们四个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咱们一起努力,争取一起脱单。
我说:“我想出去走走。”
老雷说:“我们陪你去吧。”
我说:“我想一个人去,我去操场上转转,那是我和商铭认识的地方。”
老雷说:“也好,从什么地方开始,就从什么地方结束吧,你一个人小心点。”
我们住的学生公寓不在学校的校区内,宿舍区离校区差不多有一公里,所以老雷才会这么说。我们学校是以工科闻名于世的,后来学校领导觉得只有工科未免太偏科了,而且不够上档次,不了解的还以为我们学校是技校呢,再说清华大学还有文科专业呢,所以决定开设文科专业。工科如果是正室的话,文科就是偏房,正室虽然明媒正娶说一不二,偏房毕竟年轻貌美生机勃勃。正室和偏房当然不能住在一起,所以新建了一个校区为文科学院。我们有幸成为学校招收的第一批文科生。
新校区建在郊外,在一个村子旁边,校区是学校投资建设的,但是学生公寓却是村民集资建的,村委会给学校开的条件是收所有住宿学生三十年的住宿费,三十年到期后学生公寓归学校所有。学校代表拨拉算盘一算,觉得划算,双方一拍即合。村委会为了多挣些钱,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一切尽量从简,宿舍不装空调就不装吧,反正也热不死人,一间宿舍住八个人就八个吧,人多了热闹,要不是空间有限,我还想让住十个呢。所以一到夏天,宿舍里跟蒸笼似的,还好我们宿舍只住了四个人,对于那些住八个人的宿舍,我们只能深表同情。
现在是春末夏初,天气还没有完全热起来。今天天气还算不错,我出了宿舍门,外面轻风拂面,温润的风轻轻吹过,像是丝绸划过皮肤,真是春风醉人。天气虽好,只是我的心情不好,我告诉自己,是时候该把商铭从记忆里彻底清除了。可是,一旦动了情,能说忘就忘得了吗?我不知道,也许时间会给我答案。
我一路走一路想着要忘记商铭,可是商铭依然不容分说的占满我的脑袋,我的心情越发糟糕。老雷说的对,从哪儿开始就从哪儿结束吧。
我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两个男的围着一个抱书的女生,旁边停着两辆摩托车,还有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开始我也没在意,我以为是几个同学在学校门口聊天,可是走到跟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我看到有别的男生走上前去说了句什么,这时听到那个坐在摩托车上的男的说:“别多管闲事,少给自己找不自在,滚一边去。”周围的人都远远的走开了。
一个穿着短袖T恤衫的上去拉那个抱书的女生,嘴里说道:“走吧,陪哥儿几个玩儿会儿,一会儿就把你送回来。”
那个女生挣开那个男的手,说道:“干什么你们?不去。”
他妈的,原来是有人欺负我们学校的女生。我说过,我的心情很糟糕,正想找个人打一架出出气呢,没想到这几个人自动送上门了,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嘿,你们干什么呢?几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生,真不要脸!”我大声吼道。
他们几个全都朝我看过来,这时我才看到被那几个流氓纠缠的女生居然是夏冰。
夏冰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小崔对夏冰有过这样的评价,夏冰的美是一种带着仙气儿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这种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沾不得半点世俗的尘埃,比如柴米油盐,比如家庭,甚至是爱情,否则将荡然无存,这是一种高贵的孤独之美。
夏冰的确长的很漂亮,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她的美像她的名字一样,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她总是一副冰冷的面孔,从来没有看到她笑过,更没有看到她哭过,就像雷迪嘎嘎的一首歌曲的名字一样,夏冰有一张Poker face。因为是校花,所以受到很多男生的关注,夏冰也是我们“B-111论坛”被讨论次数最多女生,没有之一。据说有很多男生尝试过追求夏冰,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被拒绝了,老雷他们三个也曾跃跃欲试,只是一直无缘认识,我对她不怎么感兴趣,觉得她太冷了,就像《局外人》中的主人公一样,她好像有一种对全世界都不关心的冷漠,相对于冷漠刻薄的林黛玉,我更喜欢活泼世故的薛宝钗。
夏冰显然也看到我了。那三个人还没开口,夏冰抢先说道:“关你什么事?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夏冰边说边把她手里的书扔了过来,我伸手接住了。
那三个人听到后哈哈大笑,其中一个人说道:“听到没?美女让你滚呢!”
嘿,这姐们儿怎么这样,我好心来帮忙,没想到招来一句骂,让我走,我还偏不走了。“算我多事儿,你们继续,我在这儿看看热闹。”我说完,往后退了几步。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让你滚就赶紧滚,有什么热闹好瞧的。”夏冰边说边向我走来。
“哎,美女别走呀,咱们的事还没说完呢。”穿短袖T恤衫的人说着把手从后面搭在夏冰的肩膀上,想阻止夏冰。
只见夏冰用右手迅速抓住那人的手,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左胳膊肘“啪”的一声撞到那人的胸口,被撞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喊叫,夏冰猛然一弯腰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啪”的一声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别说另外两个小流氓没反应过来,就连我也被惊呆了,没想到夏冰这姐们儿还有这一手呢,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夏冰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
另外一个人显然也反应过来了,刚向前走了一步。夏冰看都没看飞起一脚向后踢去,“啪”的一声,正中那人的喉咙。喉咙是人的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之一,喉咙分布着食道和气管,如果遭到轻微的撞击,会引起恶心呕吐,撞击力道再大些会导致人晕厥甚至毙命。
被踢的那人“噔噔噔”向后退去,撞倒了那辆空摩托车,空摩托车又撞倒了第三个小流氓坐的那辆摩托车,第三个小流氓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倒在地。被踢的那个人坐在地上干呕起来,已然失去了反抗能力。
“漂亮。”我忍不住喝了一声彩。“你们三个还不滚是吗?”说完,我拿出手机装作打电话,其实我连号码都没拨。“喂,老雷,你马上到学校门口来一下,这儿有三个小流氓欺负咱们学校的女生,对,就在学校门口,多带几个人过来。”
那三个人看到我打了电话,连滚带爬的扶起摩托车,迅速逃窜而去。
这时夏冰才走到我面前,说道:“刚才对不起,我看你这么瘦弱,怕你挨揍,毕竟他们有三个人。还是要谢谢你,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勇气的。哎,你是梁庄吧?”
我很惊讶,夏冰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不用客气,我这叫做好事未遂,不用谢我。放心吧,他们揍不到我的,我跑的可快了,我曾得过短跑冠军呢。再者说,为了校花,挨顿揍也值了。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夏冰说:“你不是那个开学第一天就想亲遍你们班女生的梁庄吗?谁不认识呀!”
我说:“咱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呀!丢死人了。”
夏冰说:“不好意思,开个玩笑而已。你是英语专业的吧?我和你们班班长周娟是朋友。”
我说:“哦,明白了。”
夏冰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说:“怪不得你这么彪悍,一个人就把三个小流氓打跑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我们班长者彪悍,我们班长就很彪悍,你看她那块头,膀粗腰圆虎背熊腰,三五个男的根本近不了身,端的一条好汉。”
夏冰“噗呲”一声乐了,说道:“你可真会损人。”
我说:“我这不是损她,而是夸她呢。你可千万别去告状,否则就我这小身板还不得被她揍一顿。”
夏冰说:“放心吧,替你保密。”
我说:“那我先谢谢你了。”
夏冰说:“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去?”
我说:“我没事,瞎溜达呢,刚才心情不太好,想去操场上转转,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出戏,现在心情好多了。”
夏冰说:“那你能陪我一起回学生公寓吗?”
我本来没想答应她,我想去操场转一圈,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夏冰说:“不方便吗?我主要是怕那三个人再回来。”
我想也对,万一那三个小流氓再回来呢。
我说:“好吧。”
等到宿舍楼分手的时候,夏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把书还给我吧。”
一路上净和她聊天了,我都忘了还一直拿着她的书呢,我这才发现她扔给我的书是《万历十五年》。
我说:“能借我看看吗?早就听说有这么一本书,一直也没有机会看呢,据说是一个前国民党军官写的。”
夏冰说:“看在你英雄救美的份上,就借给你看看,不过你得看快点,我这是从图书馆借的,快到还书日期了。”
我说:“放心吧,我看书快着呢,一目十行。”
和夏冰分手后回到宿舍,他们几个都在。老雷就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说我没去操场,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碰到夏冰了,就和她一块回来了。小崔嗤之以鼻,你还和夏冰一块儿回来的,人家认识你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