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初的加快
等待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等待是一种折磨人的煎熬。等待会让人胡思乱想。等待会让人胆战心惊。等待会叫人发狂。
如果可以石头宁愿和家人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要做被保护的乖乖地等待的那一个。
“我们最后要从水道游泳撤离，你不会游水是十分危险的。我恐怕无法分身周全你。别让我担心你好吗？”他说。
所以，除去等待，她什么都不能做。
“我居然也有甘愿做别人背后的女人的那天。”石头自嘲。看来梁纪风在她心里至关紧要。重要到远远超出她的想像。
她一次又一次地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一次又一次地从船尾走到船头。她数不清已经走多少次，也记不得走了多久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累，她的腿什么也感觉不到。她明知这样走于事无补，但是她就是不让自己停下来。她怕一旦停下来就会后悔。
“如果我没在怂恿你们和鬼子周旋到底，你们大概能过着平平安安的生活。有时候我会想，梁风古灶也好，梁风古彩釉也罢，统统都是身外之物，他们要就给他们好了。何苦搭上一家子的身家性命。他们夺走你们的东西也是用于发扬光大，反正也是造福人类，那就给他们算了。但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他们凭什么厚颜无耻地来强取豪夺？有本事他们自己研发出来。将力气用在侵略上算什么厉害。他们不怕被子孙后代引以为耻吗？”
梁纪风捧着她的脸深情凝望她轻道：“你的患得患失证明了你在乎我。非常非常地在乎我。我很高兴。”
“所以？”
“所以我决不会放你回去那个他身边。我不恋战。我一定会平安回到你的身边。”梁纪风再三保证。
“我好像越来越婆妈。我越来越潇洒不起来。”
“那是因为你心里有牵挂，那就是我。”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一点都不你我自己了。”
“没关系，我喜欢就好。”
时间好像与她过不去似的，每一秒钟都特别难挨。而在这种难挨的时刻，往事总是袭上心头。
一阵北风迎面扫过，她不禁哆嗦起来。她抱着发抖的身子缩在船栏下。但是冷冰冰的寒风仍是毫不留情地凌虐着她单薄的身子。
但她还是不愿意走进船舱里去。
她要在最接近他们的地方等着他们回来。
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一定能够一家团聚的。一定能！她反复地自我安慰着。
寒冬很快就能过去。春天即将到来。她第一次踏上中华大地时是开春时节。
九个月前，她带着吉祥踏上佛山这片梦中的土地。
恰逢一年一度三月初三北帝的喜庆日子。兴奋二字不足形容她的心情。她简直上乐坏了。
她第一次看见罗炽说的飘饰。
“罗炽没吹牛吔。真的都是小朋友打扮成的。前面那个一定就是北帝。跟着手执柳枝的是观音菩萨。后面的是八仙。除了小女孩是何仙姑错不了之外，其他的我就分不晴谁是谁了。吉祥你分得出吗？”
“不行。小姐你都分不出。我就更加分不出啦。”
“那些小孩子都好可爱。打扮得很好看。”
“是啊。”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生出那么好看的孩子。唉，还是不要多想了。我又不嫁华人，哪来的机会生黄色娃娃。”
“小姐我们行径时候回去？”
“玩够了就回去。”
“玩多久才是够？”
“至少一年。”
“啊？”
吉祥的小小惊呼被石头的惊叫给彻底盖过。
“怎么了小姐？”吉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紧急刹车。石头出于惯性作用一头撞上吉祥的背。但是她感觉不到头部的痛，她的一双手仍然护卫性地环一胸前。
“小姐……”她呼吸急促零乱，脸色一下苍白一下涨红。她一双大眼睛喷火地瞅着一个方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哇哈哈！好风骚好柔软的奶子！本少爷喜欢！哈哈……”刚才风驰电掣地超越他们自行车的那辆自行车的后面坐着的男子恶意地传来张狂的调戏下流之语。
小姐被轻薄了！吉祥气炸了目露凶光，狠力蹬动自行车冲上下。
“小姐坐稳！”
“哈哈哈哈！来啊来啊！来追我啊！哈哈哈哈……”梁纪云嚣张得很，一边挑衅吉祥一边作语言非礼石头。
“小姐靓啊靓得妙，小姐穿啊穿得露，小姐骚啊好风骚，半个奶子跳啊跳啊跳，我的心儿呯呯呯呯呯。”
石头双手关节咔咔作响。活了二十年，她从没受过此等羞辱。她的脸都绿了。
吉祥比她更气愤，比她更激动。
“小姐你在这等我……”他想放下石头自己好追上去。
那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尖响“剌”醒了石头。
“别追！吉祥不要追。停下来。”
“小姐……”吉祥不听。
“听我说！”石头拼命拉住他。他怕伤到他尊贵的小姐，当下不敢再挣扎。
“我不能让您受委屈啊小姐。”没有保护好她是他的错！大错特错！他不能原谅自己。
“你好好吸我说！吉祥。”石头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委屈我是吃定了。报仇雪恨是当然的事，但是不是现在。”
“小姐。他……”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贸然追上去，我极有可能被先奸后杀，你也可能活不了。忍！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放心，我不会饶过他的。”
“他走了。”
“让他走。你去打探一下他的底细。那么张狂的人不会没人认识。”
吉祥还没打探到确切的消息之前，石头已经再一次见到那只色鬼。就在梁园大门外。
那一天她本意是去拜访她神交了十多年的别人的好朋友——梁纪风，以及未曾谋面的师兄师姐。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姑娘？”
小姐您不比小姑娘大多少——吉祥心里想。
“我叫夏小雨。”小姑娘匆匆看一眼石头，连忙又低下她的脑袋。说话的声音好比蚊子叫。
“下小雨？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啊！你多大啦？”
“十八岁。”
“你在梁园做什么？”
“我是丫环。”
“丫环啊？”石头摸着着下巴思度着步子索着。
吉祥顿生不祥之感：“小姐您想做什么呢？”
石头要笑不笑：“我能什么啊？你多虑了。小雨啊，你平常能碰到你家三少爷吗？”
“三少爷——”小雨则着脑袋费力地思索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好多好多天之前见过。在祠堂里。”
石头的脚在打拍子。吉祥已经在心里叹气。
“你不在三少爷身边做事对吗？”石头干脆问得直白。
小雨慢慢地摇动着颈上人头。
“啊？你摇头是什么意思？”石头眉毛几乎连成一条直线。
小雨偷偷地很快地瞄石头一眼，然后飞快地点头。好像被骂一样。
石头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力感觉。她液活到了这一秒，才惊觉，原来沟通竟是可以如此的艰涩。
“小姐没有骂你。你不用害怕。我家小姐从不骂人。小姐只是想知道你在谁身边待候？”吉祥接收到小姐的求救信号之后，代为发问。
大概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关系，面对同是旧人的吉祥的发问，小雨显得自在多了。
“我是二少爷的丫环。”
石头点头，向吉祥点点下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给别人压迫感。大概是这位下小雨姑娘的感受力与众不同异于常人。
吉祥继续代小姐问：“二少爷的为人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是好是坏总有个评价啊？”石头忍不住出声。
她这一出声又吓到了胆子比米粒小的小丫头。就见她的头都快埋入胸口里去了。
石头彻底投降，她决定暂时当哑巴。全权交给吉祥去问。
“你家二少爷风流吗？”
“二少爷不喜欢姑娘。他不多话。”
不喜欢姑娘？难不成他喜欢“先生”？石头掩住半边嘴吃笑。
“为人老实吗？”唉——小姐啊……上帝啊你想想办法叫小姐赶快回家吧！
“我不知道。”
“二少爷有工作吗？”
‘“二少爷是做生意的。三少爷和大少爷都不做。”
“梁家还有什人？”
“有很多人。大老爸……”也许是说开了，小雨不再那么紧张害怕之后便扳着手指头细数起了梁家的人头。
石头一一记下。她再让吉祥细问了一下其他情况，她统统记在心里。
“当丫头累不累？”差不多了。石头问。
“忙的时候累，不忙的时候不累。”
“好，回答得好！妙极了。”石头不得不鼓掌。
小雨害臊地一笑，居然接收了“赞美”。吉祥快要撑不住平静的表情了。
单纯的孩子！单纯的人如今是难能可贵，不应该揶揄人家，得改正！石头自我批评了一番之后才又开口：
“小雨啊，你说，我和你长得像样不像样？”
小雨又匆匆看她一眼，答：“不像。”
吉祥笑了出来，惹来石头的斜睨。他立即立正严肃以待。
“怎么会不像呢？你再仔细看清楚。其实我们度得有几分想像。”石头循循善诱。
小雨抬起脑袋看了石头三秒钟，然后，慢慢地摇头。
石头加大诱惑的力度：“小雨你看，认真仔细地看你就会发现你我二人相似得很。我们同样是娘生的，同样是姑娘，同样是两只黑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就连身高体重也差不多。你怎么可以说我们不相似？”
“不这样吗？”小雨歪着脑袋将信将疑地问。
“当然！我怎么不说你和吉祥长得像？就是因为你们不像。我说你和我长得像就是长得像。”进一步洗脑当中。
“小姐！”吉祥喊。
石头一挥手，不准他说话。
小雨糊里糊涂地点头，就这样接受了石头的理论。
然后石头又说：“你做了十多年的丫头，我也做了十多年的小姐。大家都厌烦了是吗？你不用想，答案我帮你想好了，的确是这样沁错。我们都厌烦了现在的角色！”
是吗？小雨的脑袋更加歪了，还被塞满了浆糊。
“别怀疑！我是小姐。我说是就一定是。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交换一下身份。你来当小姐，我吃亏一点当丫环。”
“啊？可是……我不是小姐啊。”小雨弄糊涂了。身价能说换就换的吗？
“小姐使不得！”吉祥再次喊。
“吉——祥——”石头拉长声音软软地唤。
吉祥当下成了没嘴的葫芦。
“你当了人家那么久的丫环，你难道不委屈吗？现在有机会让你当主人，你应该抓紧机会好好地扬眉吐气一下，享受享受当主人的乐趣。”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信不过我是吗？那你问问吉祥好了。你总可以信得过他吧？他是那么老实那么好的一个人。你要是连他都不相信，你就没人可以相信了。而他——陈吉祥，也会因为你的不信任而难过。”人家是妙笔生花，石头她是舌绽莲花。
小雨一双迷蒙的眼眸飘向了吉祥。
吉祥为难得不得了。他根本不希望小姐留下来。但小姐的话他又不能不听。
“吉祥——”石头又再软软一唤他。
吉祥看也不敢看她二位，咬紧牙关道：“小姐说的都对。”
